三访莫斯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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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战爆发后,中国的国际环境发生变化,蒋介石将争取西方列强的支持放在外交目标的首位。但是英、法等国仅口头同情中国而无具体物质援助,孔祥熙在欧洲的出访收效甚微。与此同时,苏联则态度明确,表示坚决支持中国抗战。因此,对苏外交立刻显示出重要意义。蒋介石权衡形势,为了推进苏联援华计划,争取更多的苏联军援,决定起用孙科,以进一步加强与苏联的合作。

孙科被蒋介石委之以对苏联外交的重任与他的背景经历有密切关系。由于孙科长期致力宣传中苏合作,并曾参加过与苏联的谈判,加上孙科的家庭背景——孙科之父孙中山在苏联受到普遍尊敬,孙科使成为蒋介石考虑出使苏联的最合适人选。

抗战初期,孙科作为中国政府特使三方莫斯科,争取到苏联对华巨额援助和大量军火。一九三七年十二月底,孙科率傅秉常、吴尚鹰赴苏联进行第一次访问。秒科一行于一九三八年一月十三日抵达荷兰阿姆斯特丹,与专程从巴黎赶来的中国驻法大使顾维均会谈,交换对国内外形势的看法。当时,“国内对日和谈之风甚大”,孙科对此甚为愤慨,他对顾维均说,“中国义无反顾应继续抗战”。孙科表示,“面对日本侵略,中苏利益完全一致”,“只有苏联是中国可能取得最大援助和支持的所在”。孙科提议,由他领衔,代表驻欧使节,向蒋介石、孔祥熙发出电报,请他们不要再向国外拍发“要求和平与和解的训令”。⑫由于孙科“急于方苏去争取积极的支援”,一九三八年一月十六日,孙科一行离开阿姆斯特丹,前往莫斯科。孙科在苏期间,同斯大林、莫洛托夫、伏罗希洛夫等苏联领导人举行了会谈。孙科向斯大林转达了蒋介石请求苏联出兵中国参加对日作战的建议,斯大林未作明确答复,但表示苏将以物质援助中国。⑬孙科此行争取到苏方五千万美元的军事借款,⑭用于中国购买苏联军火。孙科在方苏结束后,于九月返回武汉。

一九三九年三月,孙科奉命再度访苏。自西安、兰州飞抵迪化(今乌鲁木齐)后,因气候原因,苏联飞机不能降落,孙科一行改乘汽车沿陆路进入苏联,于四月十日抵达莫斯科。此行,又从苏联得到两亿美元的贷款。⑮六月十三日,孙科与苏联外贸部长米高扬签订中苏《通商条约》,规定苏方以特种物品(军火武器)交付,中国以矿产品、农产品各担半数陆续偿还,双方物资往来均经陆路运送。孙科在完成使命后,于七月四日抵达巴黎。

一九三九年八月,孙科在巴黎期间,接到蒋介石要他去苏联进行第三次访问的电报。蒋要孙科转告斯大林,“不管苏对同中国合作对付日本已否采取新的步骤,中国都准备和苏合作,准备跟随苏联之后,唯苏马首是瞻”。⑯蒋介石并要孙科协助新任驻苏大使杨杰观察苏联军事、外交动和。于是孙科遂有第三次莫斯科之行。九月九日,签订了《中苏航空协定》,直到十月初,离苏途经欧洲返国,于十一月二十日回到重庆。对于第三次方苏是否必要,孙科曾持怀疑态度。他认为蒋介石不提具体合作方案,中国政府内某些圈子(指汪精卫)又正在进行对日和谈的舆论宣传,这些均不适宜他重访苏联。⑰但在蒋介石的压力下,孙科仍然履行了第三次访苏的使命。

孙科三赴莫斯科争取军援的成功,不仅加强了他在国民党内的地位,也提高了他的社会声望,反过来又进一步促使孙科发表大量联苏言论,作出“亲苏”的姿态。孙科的这类言论在抗战前、中期十分突出,成为当时政坛上一道耀眼的风景线。孙科高度评价苏联对中国抗战的援助,认为苏联是中国最重要的盟友。他说,早在“九一八”事变时,苏联就“大声疾呼地谴责法西斯侵略国家”。到了抗战爆发,苏联“不仅在精神上给予我们可贵的鼓励,而且在物质上也给予我们以最大的帮助”,“数目之巨,至今还占援助者的首位”,“就是在苏德战争爆发以后,苏联仍有物质运到中国”。孙科在称赞苏联的同时,批评了西方国家的绥靖政策。他说正是因为英法等国“顽固地拘泥于政治成见”,及至抗战爆发,对日本“更无具体行动”,才造成了“东方法西斯主义的猖狂”。⑱孙科认为,只要把苏联的“豪侠举动”和西方的态度一对比,“我们的朋友是谁?”这个问题就一目了然。在我们的朋友中,“最重要之一,就是国父早就明确指示我们要与之成为盟友的苏联”。⑲而国际形势的变化,使得“国父苏联政策随时代之需要更富伟大意义”。⑳

孙科在一系列演讲和文章中,高度评价苏联十月革命后所取得的巨大成就,其程度之热烈,言辞之浮丽,在国民党统治集团中是罕见的。孙科抨击“世界反动力量”“诋毁”、“攻击”苏联,他称赞十月革命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成就”,体现了孙中山生前“无时不企图”的“新兴革命力量的兴起”。㉑孙科说,关于民族、民权、民生三大问题,在“世界各国都还没有解决”,而“苏联却在艰苦的环境中,经过了二十二年革命的备斗,终于把它一一完满的解决了”。孙科进而声称,苏联“建设成功,就是达到三民主义的理想”,“总理不及亲见,也料不到三民主义理想,竟然又先在苏联实现”。㉒在孙科的眼中,斯大林领导下的苏联已是地球上的“理想国”了。

孙科对苏联的热烈拥护,甚至发展到为苏联的一些大国主义霸权行径辩护的地步。一九三九年苏联与希特勒德国签订《苏德互不侵犯条约》,继而占领波兰东部,吞并波罗的海三国,苏芬战争爆发。国内公众对苏外交颇多疑惑,进而担心苏联对日本态度将有所软化。孙科为了消除国人对苏的疑虑,在公众场合多次发表言论,对苏联继续表示高度的信任。他说“苏联绝无必要牺牲中国,讨好日本”,“苏联对中国同情和援助的友谊,绝不会有丝毫的转变”。㉓一九四一年四月,苏联与日本签订了有损中国主权利益的《苏日中立协定》,孙科虽有不满,但在同年十月发表的有关苏联对外政策的演讲中,仍试图为苏联对华的大国主义行径辩护。孙科在谈判中东铁路、外蒙、新疆等问题时,一方面批评了苏联的做法,但又将中苏在这些问题的争端描绘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声称苏联的举动是“事出于不得已者”。㉔

孙科在抗战期间对苏外交活动中扮演了一个极为活跃的角色,他不仅身负重大使命三次远赴苏联,为中国争取到巨额军事援助,又以立法院院长和中苏文化协会会长的身份,积极鼓吹对苏友好,几乎逢会必赞美苏联,若干“亲苏”言论甚至到了令人“侧目”的程度。问题是,这些言论是孙科的真实看法,还是他代表国民政府作出的某种外交姿态?


“国民党内的亲苏派”退出对苏外交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