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五 吃着烙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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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劳动内阁成立的一瞬间,浮上我的脑里来的,不是麦唐纳,也不是显泰生,却是青年的滔纳君的模样。我想,滔纳现在做着什么呢?

初见滔纳君的时候,是去今三年以前,即一九二〇年秋十月。伦敦的秋易老,哈特公园的丛树,那黄叶日见其临风飘坠了。通过了威斯忒敏司达寺左手的,古风的中世纪一模一样的门,顺着红砖路,就走到一个广庭。四面有熏满煤烟的砖造的房子。这地方是典斯耶特。我就在那三号的简素的屋子的地下室里,会见了滔纳。

这地下室,是木桌旁边围绕着十二把粗木椅的食堂。一边是一个大的火炉,就在那里打开三四个鸡卵来,做烙鸡子给人吃。是凡有对于劳动党有同情的学者们,以每水曜日一点钟为期,在这里聚会,和一盘烙鸡子一起,啜着一杯加啡,纵谈一切的处所。

基尔特社会主义的提倡者科尔(G. D. H. Cole),霍勃生,现在做了卫生次长的格林渥特,济木曼,吞啤会堂的主干迈隆,滔纳等思想界的新进们,都聚到这里来的。也因了他们所聚会的地名,称为红狮广场同人。

我的第一的目的,是在会见科尔。我对于年未三十,而震惊了全世界的科尔,是抱着强烈的好奇心的。科尔君走来坐在先到的我的左侧的时候,我不觉局促起来了。还是我大三四岁。这么一想,我就觉得深的羞愧之情。被介绍之后,暗暗地注意一看,是长身材的瘦而苍白的青年。似乎是神经质,看去总是象学者。我便觉到评论家拉特克理夫君在全国自由党俱乐部里,吐弃似的所说的:——

“科尔么?科尔是野心家啊。劳动内阁一成立,会说要做总理大臣的罢。”

的话,完全是坏话。科尔君不象是那样的人。我一面这样想,一面默默地吃着烙鸡子。

门推开了,橐橐地走进一个男人来。不甚合式的衣服和泥污的靴;不知道几天不梳了,长着乱蓬蓬的头发,不剃的脸上,是稀疏的髭须。这奇怪的男子窘促地在别人的椅子后面绕了一转,便在我右手的恰恰空着的椅上坐下了。

于是领导我的梭勃君绍介道:——

“喂,滔纳,邻座是从日本来的鹤见君呢。”

我才知道这原来是滔纳(R. H. Towney),注意地察看他。试问伦敦各处的任何人,只有滔纳的坏话一回也没有听到过。连那辛辣的拉特克理夫君,也激赏道:

“滔纳是了不得的。他是一无所求而从事于劳动运动的。”

我想,那滔纳,原来是这样一个随随便便的人么?

他有着腴润的红红的面庞,微笑着,默默地吃起烙鸡子来了。


二四 威尔士二六 滔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