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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罗曼谛克思潮和绘画
c 异乡情调和故事
但是,为使法、德两国对于罗曼谛克的关系较为分明起见,我还要关于两个可爱的作家,来费去一些话。这便是受了陀拉克罗亚的影响的襄绥里阿和珂内留斯的弟子勖温特。
绥阿陀尔襄绥里阿(Théodore Chasériau)者,在那血液中,就已经禀着怀慕异乡的心情的。当初,是安格尔的大弟子,曾受很大的属望和信赖,然而襄绥里阿的心,却渐渐和这古典主义的收功者离开了。而且又恰与带着正反对的倾向的,——在安格尔,是最大仇敌的——陀拉克罗亚相接近。生来就已继承着的异乡土底的性格,渐次支配了他的艺术了。戈恬评为“印度女子似的”的“蔼司台尔”,诚然是有着东洋底的肉体的女人。由印象深的——在襄绥里阿画里所独有的——大的眼睛而生色的那面貌,和微瘦,但却极有魅力的肉体,都秾郁地腾着十分洗练的异乡情调的香。是象牙一般皮肤的女人所特有的,神奇地蛊惑底的印象。法兰西画家的异乡趣味,是始于格罗和罗培尔(Léopold Robert),通俗化于陀康(Decamps),白热化于陀拉克罗亚,而陈腐于弗罗曼坦(Fromentin)的。这,罗曼谛克美术的显著的倾向之一,由受了陀拉克罗亚的感化的襄绥里阿来完成,正是很自然的事。
摩理支望勖温特(Moritz von Schwind)是绵兴时代的珂内留斯引导出来的。然而师弟的性格完全两样。和尊大而沉闷的珂内留斯相反,勖温特是又飘逸,又澄明。带着北方气的——然而用维纳的空气来洗练过了的——高雅的诙谐和快活的开朗的勖温特,令人记起格林的童话,乌兰特的俗歌,亚罕陀夫的帮事和摩札德的歌剧来。凡有在绵兴的雪克画馆所藏的许多小匡上,看见德意志风的传说的世界的人,大概总感到雪夜在炉边听讲童话一般的想念罢。“被捕的王女”,“三个隐者”,“妖精的舞蹈”,“魔王”,“神奇的角笛”,“林中的礼拜堂”……好象是得了美装的童话本子的孩子,开手来翻之际的的心情。从描着“七匹乌鸦”的一套水彩画起,至饰着瓦尔特堡城内的歌厅的壁画“竞唱”止——不但这一些,至于平常的风俗画“新婚旅行”和“早晨的室内”,也无不沁着幽婉的德意志罗曼谛克的空气的。在珂内留斯以骇人的喧嚷的大声说教的旁边,有一个低声喁喁地给听故事的勖温特,在德意志的画界,确是可贵的慰藉。(关于勖温特的朋友力锡泰尔,后来也许要讲起的。)襄绥里阿和勖温特——在这里,也可以窥见法、德两国趣味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