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太仓“四清”

字数:2729

一九六二年九月二十四日至二十七日,中共中央在北京召开了八届十中全会。在这次会议上,毛泽东重提阶级斗争问题。同时,还提出要在全国进行一次“社会主义教育运动”,简称“社教运动”。从一九六三年起,“社教运动”先后在全国城乡开展。运动初期,农村以清工分、清帐目、清仓库、清财物的小“四清”为主;城市则开展反对贪污盗窃、反对投机倒把、反对铺张浪费、反对分散主义、反对官僚主义的“新五反运动”。不久,中央又决定把城乡的“社教运动”内容统一起来,规定为清政治、清经济、清组织、清思想的“四清运动”。

一九六四年十二月十五日至一九六五的一月十四日,毛泽东又在北京召集中央工作会议,主持制定了《农村社会主义教育运动中目前提出的一些问题》(又称“二十三条》)。通过这个文件,毛泽东断言,全国有三分之一的基层政权,不是掌握在无产阶级的手里,一个“官僚主义阶级”已经在全国出现。出于这个判断,文件明确提出,“四清运动”的重点,是整那些“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这些观点,后来发展成为“文化大革命”的思想理论基础。除此之外,这个文件还指责刘少奇在“四清运动”中的一些作法是“形左实右”,并不点名地批判了王光美所搞的“桃园经验”。

虽然“四清运动”一直持续到“文化大革命”,但一开始,军队里一直只在内部进行正面教育,没有介入地方的运动。直到一九六五年春,解放军总政治部根据中共中央的决定,才颁发了一个通知,要求军队派出干部,到地方去参加这一运动。

正当空军党委在研究如何贯彻执行总政治部的通知要求时,叶群从苏州给我打来了电话。刘亚楼逝世以后,林彪和叶群又回到了苏州继续养病,由许世友派了一支部队保护。叶群在电话里说,根据林彪的要求,她准备下去蹲点搞“四清”,但是她一个人去不行,想依靠空军。她还说,由于林豆豆在《空军报》社,看能不能从空军政治部、宣传部、报社调一些人,组成一个“四清”工作队,她就参加这个工作队,把豆豆也带上。

由于当时正好我们也在根据总政的指示,布置参加“四清”工作,我就在电话里答应说:“好啊,就这样办。”叶群又问:“你也参加,看可以不可以?”我说:“现在大家都在搞‘四清’,我参加一下也好,但是这个问题听一下林总的意见,还要请求一下罗总长和萧华主任。”叶群看我同意去,便说:“如果你去的话,我给你选个地方。我已经看好了苏州的太仓县,这个地方离苏州比较近,我来来往往比较方便,有什么问题向林总汇报也近。如果你同意的话,我负责去交涉,并办理一切手续。”对叶群选的太仓,我表示没有什么意见。接下来我们商定,她先带几个人去太仓,我去请示一下罗瑞卿总长和萧华主任,他们若没有意见,我安排好工作随后就到。

放下电话,我立即召集了空军党委办公室和空军政治部的王飞、何汝珍、朱鸿、王启夫等几个人开会布置,组织了一个四、五十人的“四清”工作队,进入江苏省太仓县,叶群和林豆豆就参加了这个工作队。当时,我们空军副政委王辉球也带着空军政治部文工团的一些人,组织了一个工作队,进入湖南省的一个县参加“四清”。

在请示了罗瑞卿和萧华,并得到他们的同意后,我把空军政委余立留在家里,负责主持空军的日常工作,就赶到了太仓。到了太仓以后,叶群就把她原来住的一间房子让给了我,自己搬到一个贫下中农的家里。那是一间茅草房,房子阴冷潮湿,叶群派人把那间房子打扫干净以后,便带了一个秘书和林豆豆住到了那里,与贫下中农同吃同住。我原本也想住到贫下中农家里去,房子都搞好了,但是叶群告诉我:“林总说了,搞‘四清’不一定非要住在贫下中农家里不可。你是空军司令,还是住在一个有电话的地方为好,万一有什么事情好找。”

叶群让给我的房子,是在一个镇子上,原来是一个堆放材料的仓库,房子也很破烂。我让人简单收拾了一下,便搬了进去。在太仓期间,驻上海的空军政委江腾蛟给我派来了一个炊事员,为我们做饭吃。除了我之外,空军工作队的其他人也与叶群一样,分散在太仓县的四、五个区里,分别住在贫下中农家里,与他们同吃、同住、同劳动。我们来到太仓不久,苏州的地委书记就专门来看望了我们,对我们参加苏州地区的“四清运动”表示感谢。

我们在太仓期间,华东局也有一个工作队在那里搞“四清”。叶群让我和他们联系,以便统一行动。华东局工作队的同志很尊重我们,有什么事情都和我们商量,征求我们的意见。我跟他们说:“我们部队的同志,对地方的工作不熟悉。在这里,我们听你们指挥,你们分配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

我在太仓的期间,正是农作物收获的季节。我们一天天参加劳动,同农民们一起收稻子、摘棉花,在劳动中和他们谈心、了解情况。在整个“四清”过程中,叶群每个星期六下午都要回苏州去向林彪汇报,到了一个星期一的早上再回到太仓。那段时间里,我同叶群经常来往,相互通报情况、交流经验、交换意见。我当时觉得叶群还比较能吃苦,“四清”期间,她一直都同当地的贫下中农吃一样的大米饭、红薯,没有特意加什么菜,不搞什么特殊化。她只是带了一点麦乳精,用开水冲了喝。叶群还要把她的麦乳精送一些给我,我谢绝了,说:“我的身体好,不用了。”

到了十月份,空军突然出了一个大乱子。一天中午十二点,我突然接到电话,说是南京空八师的一架轰—5型飞机,从杭州起飞训练后,飞行员李显斌将飞机飞到台湾去了。跑飞机的消息,对我来说好像是一个晴天霹雳。我立即找到叶群,告诉她,空军出了大事,我必须立刻去处理。之后,我就近从空军的“四清”工作队里找了几个人,立即带着他们坐上飞机,于当天下午就赶到杭州查处这件事情,以便及时从中总结经验教训。当夜查到凌晨三点,才搞清楚子事情的经过,主要是飞行员李显斌胁迫领航员和射击员,把飞机强行飞到了台湾。跑飞机的那个大队,正好是余立金蹲点的那个大队,而且当时又是余立金在北京主持空军的工作,因此我在生气之下,打电话批评了他。对此,余立金多少有点不满意。

这次的李显斌事件,是空军建军以来第一次跑飞机,又发生在我接任空军司令员之后不久,当时我的思想负担非常沉重。在查处的那些天里,我多少天都睡不好觉,白天黑夜地工作。很快,我把跑飞机的情况和查处的情况,连同自己的检讨,一起上报给中央、中央军委和毛泽东、刘少奇、周恩来、林彪等,请求毛泽东和中央军委给自己处分。

我在杭州一连给军委发了几个电报。林彪看了电报后安慰我说:“没有那么严重,只要好好接受经验教训,今后不再发生那样的事情就行了。”罗瑞卿当时正在外地视察工作,他也专门派人坐飞机到杭州来送一封信给我,要我接受教训,不要紧张,不要着急。在这中间,林彪还不断通过叶群给我传话说:“飞机已经跑了,要作好防范措施,要坚决防止类似事件的发生,同时不要太紧张,不要把自己的身体也搞垮了。”

我在杭州调查了事情的原因后,又带着工作组到空军所有沿海部队,一个师一个师地去通报情况,检查工作,要求大家认真汲取教训,坚决防止类似事件发生。我们还将这一事件的教训整理成材料,印发给空军的部队,进行深入、细致的教育。通过这一系列的措施,以后在我任空军司令员的整个期间,即使是在“文化大革命”那样混乱的情况下,我们的空军部队也始终保持了稳定,再没有发生过类似的问题。不仅如此,整个部队的斗志还十分高昂,接连击落了进入大陆的台湾国民党飞机。一九六七年,在一次毛泽东、周恩来召集的会议上,毛泽东还说:“有人说,‘文化大革命’是‘天下大乱’,可是空军没有跑一架飞机嘛!”

李显斌事件发生后,我一直都在部队处理这件事情,再也没有时间过问太仓的事情。不久,罗瑞卿来了电话,要我立即停止“四清”,回到北京主持空军工作。根据罗瑞卿的决定,我马上回到太仓,把空军工作队交给叶群,随即回到了北京。以后,叶群仍然不断地同我联系,向我通报太仓的情况。


四、“七千人大会”六、罗瑞卿大将的下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