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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八年间,菲利浦只收到过两个指令,虽然都是北京国家安全部情报局发出来的,但没有一个让他有机会“猛虎下山”或者“毒蛇出洞”,两次指令破译出来后,他都急不可待地阅读,然而,阅读之后,不但没有激动起来,甚至——怎么说呢,他到现在都不能完全理解这两个指令。当然不理解是一回事,菲利浦还是不折不扣地执行了北京传来的指令里的要求。

他怀着感激来到美国。到美国的第二年,他基本上算是站稳了脚,他主动联系北京,他把这一消息发回国家安全部。之后,他整整等了半年,北京才好像很不情愿地找到他。北京通过秘密交联向他发出了第一个简单的指令:在学习工作之余,把全部时间用在研究电脑技术特别是国际互联网相关有关的技术上。

于是,菲利浦自己存钱买了部电脑,开始在家上网,并且买回了各种电脑书籍看。不到三年,他对电脑已经了如指掌,而且也对互联网有了一定的认知。第三年某一天,他正在上网时,突然受到了强大的攻击,黑客不但控制了他的键盘,而且全面控制了他的电脑,他愤怒异常,好在电脑里没有重要资料。不过还是出了身冷汗。从那一天开始,他知道了自己虽然掌握了大部分的“正路”的电脑知识,然而那还远远不够。接下来,他虽然想尽办法,换了电脑,花大钱买了超强的防毒软件,但仍然无法摆脱如影随形的黑客,那黑客对他的攻击仍然在持续并且有升级的趋势。他甚至在街边的网吧都无法正常上网,所有的信箱都无法打开,直到有一天,他精疲力竭,眼看自己买的第四台电脑即将报废的时候(他只能把瘫痪了的电脑偷偷沉进波多马克河而不敢拿去外面店铺修理,害怕资料遗失),电脑屏幕上突然出现一行大字:你还有很多没有学到!

他惊呆了,这才知道前段时间的黑客都是北京蓄意安排的,是对他不求进取浅尝则止的警告,他惭愧万分。从那以后,他下决心学习被视为歪门邪道的黑客技术。当时是1995年,中国网民还不太了解黑客技术。他在虚拟世界里到处求学游荡,在这个过程中,他见证了1997年中国第一个黑客组织“绿色兵团”的成立,他加入到1998年中国“红色黑客”报复印度尼西亚排华而发起的强大网上攻击,但他当即受到了北京国家安全部的严厉批评。从那以后,他只能旁观黑客世界的一场场惊心动魄的大战,也正是在这种观摩中,他的黑客技术逐渐娴熟。从1998年到2001年,中美黑客在虚拟世界里进行了六场你死我活的最残酷也最壮烈的遭遇战,特别是1999年5月8日美国轰炸了中国驻南斯拉夫大使馆后,中国黑客化悲痛为力量,一度占领了通向白宫网站的交通要道,并向白宫和国务院主要网站投下了众多的垃圾(邮件)炸弹,而且把飘扬的五星红旗插在了美国政府的网站上……菲利浦赵看得喘不过气来,渐渐地,他看出了中国那些上网不到五年的黑客们有些后劲不足,同时,不耐烦的五角大楼悄悄释放了他们豢养的世界网络黑客高手来拯救白宫——这一切都在菲利浦·赵眼皮下进行,他却不能出手……电脑吱吱的声音仿佛是核子武器爆炸的轰鸣,菲利浦通过电脑屏幕仿佛看到中美黑客赤身肉搏的壮丽景象……不知不觉之间,他的黑客技术已经日益精进……

不过北京始终没有告诉他为什么让他深研互联网。北京也传话过来,让他务必小心谨慎,要对自己掌握的黑客技术深藏不露,更不要技痒而在华盛顿敏感网站外围徘徊流连。最后,他们带着威胁的口吻说:美国国家安全局那台三层楼房高的巨无霸数字和密码处理器是无法攻克的,千万不要飞蛾扑火!

他也曾借路边的网吧小试牛刀,结果让他出了身冷汗。美国智库的专家学者一向自命清高,很少使用手提电话联系,他们都倾向于使用电子邮件互相发送信息甚至传递一些看法和研究文章。菲利浦平时利用工作之便,都拿到过他们的名片。有一天,他在网吧使用自己在互联网“黑道”上学的黑客技术,轻而易举进入到几位中国问题专家的邮件箱里,结果他看到了很多平时不容易搞到的小道消息和信息。由于北京并没有要求他收集类似的情报,他没有向北京汇报他的收获,同时,他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小心地收起了自己的特殊技能。他在等北京发给他让他一展英姿的秘密指令。

这一等又是一年多,北京又发给他第二条绝密指令,他怀着激动的心情哆哆嗦嗦打开密码信件,结果——他再次迷惑不解,太平洋那边发过来的指令非常简单:开始研究《圣经》,并安排每个星期天到教堂参加弥撒。

《圣经》到处都是,是迄今为止人类印刷最多的书籍,超过二十亿本。排在其次的才是毛主席语录和毛选,大概有八亿册之多。菲利浦本身也通读过英文版的《圣经》,当时是为了学习英语和提高英语文学修养。但是北京发送的绝密指令上不是要求他“学习”或者“读”《圣经》,而是要求他“研究”。于是他从书柜底层找出《圣经》,开始一字一句地读起来。

由于自始至终不理解北京指令的目的,所以他一开始读《圣经》是带着完成任务的心态,这样读了一遍,然后他找来参考书阅读,之后又读了另外一种版本的《圣经》,第三次他找来中文版本,这时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在自觉阅读《圣经》了。到第四遍时,他突然有了强烈的到教堂去的冲动。于是某个星期天,他穿戴整齐,来到了附近的教堂,这个教堂也是美国总统一年要来两三次的教堂。

有了第一次,第二第三次就顺理成章,这时菲利浦还在研究《圣经》,不过他甚至已经想不起当初为什么要研究《圣经》了。因为他是真心喜欢上它,大概不到一年,他竟然有好几次要真心信仰上帝了。

这段时间,他内心激烈地交锋。从小受到的社会主义无神论教育和现在对于《圣经》的浓厚兴趣成为他心里交战的双方,而他自己则好像置身事外的判官。每当他情绪低落,每当他感到人生的无奈,感到人人难逃一死的人生的悲剧的时候,他心中信仰的一方就占了上风,这时他会拿一些想法安慰自己,世界上最伟大的科学家也都是信仰上帝的,不是吗?过去几年里,这个想法最强烈的时候,他都想立即停止挣扎,这个礼拜天就开始真心信仰上帝,侍奉上帝,作上帝他老人家的仆人。不过,他心中另外一个声音并没有停止抗争,那就是他从小的无神论教育——世界上从来没有救世主,没有上帝,宗教是毒害人民的鸦片。

有段时间,上帝渐渐占了上风。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他的电子邮件中收到一系列揭露基督教本质的文章,这些揭露和说教都是佐以事实的,非常具有说服力。从揭露资本主义披着宗教的外衣进行对华侵略,到现在基督教的主教教士们鸡奸幼童,这些文章大量出现在他的电子邮件和电脑屏幕上,就算不查ID,他也知道这些文章直接来自北京国家安全部。他暗暗倒吸一口凉气,好险,他心里叹道,这些文章来得像及时雨,又像警世钟,让他猛醒。

“醒悟”后的菲利浦·赵虽然继续上教堂,继续读《圣经》,继续把上帝挂在嘴上,然而,他已经完全换了种心态。这种心态,让他对于自己生活的美国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他现在能够更加深刻地认识到美国的虚伪本质。

这就是菲利浦被派遣到美国首都华盛顿后整整八年间左盼右盼得到的两次来自北京的绝密指令。就在他空有雄心壮志、满怀报国热情,而又百无聊赖,倍感寂寞的时候,北京发来了第三份加密绝密电码,要求他立即赶到墨西哥会面,接受最重要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