淀山周先生六十寿序
淀山先生以嘉靖乙丑正月八日,为其六十之诞辰。王恭人与先生同年,其诞以十一月廿二日。将于献岁,并举寿觞,里中亲友以为盛事。而余等方与计偕,所宜先之。乃即履长之日,豫往称觞,而推余为之序。
盖先生之自河南罢还也,为言官所论。瓯宁李尚书在吏部,言如河南左参政、周大礼,历有声迹,又年力方强,不如言者所论。会时宰与李公相失,遽以中旨罢之。盖尝以为天下每有无才之叹;以有才而不用,或用之而不尽其才,与夫用之而违其才:是三者,天下所以无才也。
先生罢之明年,日本寇东南,江、淮、闽、粤之间,所在骚动。而胡亦仍岁犯辽、蓟。楚、粤山洞之盗间起。天子当宁太息,思得勘乱戢宁之才。天下之士,亟进亟罢,而时有以庶僚骤陟大吏者矣。时蒲坂杨尚书在本兵,方为天子所倚毗,独荐先生有英才奇略,负万里长城之望,不为无知先生者矣。而犹未有举吏部之章,以冢宰诏王废置之文,明当时用事者之失,以起先生者,使人有兀然空老之叹。
汉永和中,李固尝上疏,言朝廷聘高阳樊英、江夏黄琼、广汉杨厚、会稽贺纯,待以大夫之位,海内忻然。及厚等免归,一日朝会,诸侍中并皆年少,无一宿儒大人,可备顾问者,诚可叹息。如固之奏,此岂少年浮薄者之所能测识哉?吾党诸公于先生,不欲为乡里颂祷之常辞,故余言如此。诗曰:「乐只君子,邦家之光。乐只君子,万寿无疆。」盖祝君子以兴起在位,为邦家之光,而飨无疆之寿也。
默斋文生六十寿序吾昆山之俗,尤以生辰为重。自五十以往,始为寿每岁之生辰而行事。其于及旬也,则以为大事。亲朋相戒毕致庆贺,玉帛交错,献酬燕会之盛,若其礼然者。不能者,以为耻。富贵之家,往往倾四方之人,又有文字以称道其盛。考之前记,载吴中风俗,未尝及此,不知始于何时。长老云,行之数百年,盖至于今而益侈矣。
嘉靖三十四年九月之朔,宪副默斋孙先生之生辰。先生之生,以前丙辰,至于今乙卯,甲子一周。于是县之人为其礼者,尤以为重,而征其词于余。若其礼然者。
予不文,不能道其庆贺献酬燕会之盛,独以谓人生百年之内,其变故多端,而于岁时叙事相感,亲朋聚会杯酒,谈说生平,感今怀音之意为多。余与先生同里闬,有通家之谊。自少已能识先生。先生年甫弱冠,先大夫客游不返,旅殡苍梧之野。徒步走岭外,无资装傔从之携,崎岖万里,负骸骨以归。寡母幼弟,相依为命,有人所不能堪者。及举进士,释褐为刑曹。会御史言事下诏狱,先生守官不阿,与大吏争论,几蹈不测之祸。天子仁圣,不忍加诛,窜之怀远、夜郎之地。于是自县令迁转,不数月,辄改官。历闽、粤、巴、蜀、荆、湖、齐、鲁之间,足迹几半天下。天子躬视献陵,藩臬郡县之官,多以乏供致重辟。先生时为湖广佥宪,独免于非,且膺宠钖。又再迁,得江西宪副以归。夫六十年之间,荣辱利害之途,追而道之,有不胜其感慨者矣。
今先生遗荣辞宠,卜筑于玉山之阳,有园池田庐之美,有子孙之贤,而筋力康强,绝无衰老之态。追念自此以前,真如梦幻;自此以后,山林花鸟之乐,知其无穷也。是又不可以贺乎?于是书之。而平生奇伟忠孝大节,可考见焉。
姚安太守秦君六十寿序昔孝宗敬皇帝承累世熙洽之后,益以深仁厚泽,一时人才登用,皆有重德伟度,历三朝,飨承平之福。若吾锡山秦端敏公,以弘治癸丑登第,至嘉靖二十三年,以寿考终。位至一品。自起家登朝着,富贵五十余年。岂非盛世培养之厚,抑人才之得于天者皆应其时,若公之所禀,与时合而致然欤?天下之势,自厚而趋于薄,如寒暑之易候,有不觉其然者。然推其故,必有人以为之始者。昔人论东汉梁统,为时名臣,独以增重律法一言,而天之报梁氏尤惨,真仁者之言哉!余每慕前世盛德长者,欲考其所设施。如端敏公者,方将就其家,问其行事,往往过其县,慨想其人者久之。
今年,余入觐,还访其孙汝立,因得见公子二千石君。其器度犹有前人风流,盖以叹盛德之世未艾也。君用端敏公恩,为都督府幕官。陟守姚安,谢事还。承前人遗业,以诗、书教其子。二子皆彬彬向于文学。入其室,而先公之典刑犹在。用此言之,则孝皇作人累叶承平之福,岂独其一时臣子飨之,而又及其子孙者如此。
余门人朱某,客于君所,数道其贤。汝立又好古,与余往还。于是君以甲子之初度,秦氏内外之戚,及邑之人,往为君寿。介某以来乞言。余以是推本端敏公之三世,蒙前代承平之泽,子孙世飨之源远而流长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