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苓书舍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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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洲刘逊,与余友盛应帧同年家子弟相好,又与余同在太学。应祯数称逊之为人,读书好古,笃于行谊。逊所后父为水部君,水部君尝自号饭苓子。水部君卒,逊以见苓扁其书舍,以寓思亲之意。间因应祯属余为记。

余曰:人子于其亲之亡,不可得而见,思之则见之矣。无所不思,则无所不见矣。书舍,逊之所常居也,于是而见饭苓子焉,可以见逊之无所不思也。礼:为人后者受重,而以尊服服之。服之以其父母,而祭之以其父母。夫以为其文则然。至于其情,或容有不可强者。而逊于水部君,又重之以父母之思。推是心也,可谓厚之至矣。

而吴中土大夫,载水部君之行事,盖云:君初举进士,以亲老,不肯就官,恳疏归养。比亲丧服阕,所亲力劝之出。君不得已,一至京师。当正德之初,中官乘势,陵轹天下士大夫。君为主事,领漕事居济上。无何,即引病长往。其号饭苓子以此。余因感逊之厚,又汉水部君之廉于进取,其风槩不独可使刘氏子孙传之也。娄曲新居记

娄曲新居者,吾县在娄水之曲,沈先生故以名其居。始,自吴有国,其东门曰娄门。震泽之水,由是东入海,故水为娄江。古娄门外马亭溪是也。溪上复城,越王余复君之所治,因之为娄县。王莽曰娄治。吴有娄侯,而或谓之疁城。江入海口为刘家港,「疁」与「刘」,声近讹。吴大,疁盖在北野,禺??乐东所舍云。沈先生世县人,年七十矣,未始出于娄曲也,而以名其居,盖自谓终老于此云尔。

昔伏波将军平交趾还,言吾弟少游,哀吾慷慨有大志,曰士生一世,取衣食裁足,乘下泽车,御款段马,为郡掾吏,守坟墓,乡里称为善人,斯足矣。致求赢余,徒自苦耳。当吾在浪泊、西里间,下潦上雾,毒气熏蒸,仰视飞鸢跕跕水际,念少游平生时语,何可得也。班定远在西域,年老,乞哀求还。不敢望到酒泉郡,但愿生入玉门关。二人者,君子盖悲之。

嗟夫,人生百年之内,为日有几?欲穷万里之道,曰驰骛而不知止者,何也?先生盖自叙其少时艰难之迹,曰:「吾晚得地于郊外,安而乐之。名其圃曰南园,其馆曰星槎,其堂曰卅有,曰吾而后庶几其有之。已又鬻他姓。于今始卜于县之南街。亲朋往还,里俗淳厚。有宅一区,有屋数椽。有花有竹,浊醪一壶,黄虀数茎,焚香赋诗。自喻桑榆之乐,物无能易之。传谓逆旅无常,为迁徙之徒,兹则庶乎可免矣!」

余读其辞,盖有隐居之致,而有感于昔之人发愤伉志,争功名于万里之外,乃至白头顾念,忽有首丘依风之感。因以叹夫漂漂者何所极也!遂书之以为记。宝界山居记

太湖,东南巨浸也。广五百里,羣峯出于波涛之间以百数。而重涯别坞,幽谷曲隈,无非仙灵之所栖息。天下之山,得水而悦;水或束隘迫狭,不足以尽山之奇。天下之水,得山而止;山或孤孑卑稚,不足以极水之趣。太湖漭淼澒洞,沉浸诸山,山多而湖之水足以贮之。意惟海外绝岛胜是,中州无有也。故凡犇涌屏列于湖之滨者,皆挟湖以为胜。

自锡山过五里湖,得宝界山,在洞庭之北,夫椒、湫山之间,仲山王先生居之。先生蚤岁弃官,而其子鉴始登第,亦告归。家庭间,日以诗画自娱。因长洲陆君,来请予为山居之记。

余未至宝界也,尝读书万峯山,尽得湖滨诸山之景。虽面势不同,无不挟湖以为胜;而马迹长兴,往往在残霞落照之间,则所谓宝界者,庶几望见之。昔王右丞辋川别墅,其诗画之妙,至今可以想见其处。仲山之居,岂减华子冈、欹湖诸奇胜?而千里湖山,岂蓝田之所有哉?摩诘清思逸韵,出尘土?盍之外。而天宝之末,顾不能自引决,以濡羯胡之腥膻。以此知士大夫出处有道,一失足,遂不可浣。如摩诘,令人千载有遗恨也。今仲山父子嘉遯于明时,何可及哉!何可及哉!


题玉女潭记南陔草堂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