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入学的困难和波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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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到达南京已是9月中旬,学校上课都两周多了,同时复员到南京的人很多,各校皆满,问了几所学校都不肯接收。其实我并非勤学的好学生,但被排斥在校外也不觉得快乐。妈妈只好抽时间去找关系,讲情面。妈妈找到吴贻芳,她姨父陈叔通是我外祖父的至交,吴贻芳是在姨父家长大的,和我妈自幼相识。她说,她只是金陵女子文理学院(金女大)的校长,女大附中另有校长,但答应给打个招呼。妈妈认为问题不大,让我自己去金女中报到。我到校时正是上课时间,室内外都安静得见不到人。我平时调皮捣乱胆子不小,到这时忽然感到孤立无援,忐忐忑忑硬着头皮在教务处喊了声“报告”,进去说明了原委。教务主任是位中年妇女,态度和蔼,说我来得太迟了,教室实在挤不进去了,否则别说是吴校长介绍,就是南开来的,金女中也是欢迎的,还顺水推舟地让我去附近的中华女中、汇文女中问问。我头一次出来闯就碰了这么个大软钉子,也不懂得“死乞白赖”,鞠了个躬就出来了。正赶上下课,好几个南开的同学发现了我,围上来问这问那,以为我也进这金女中了。我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没有多停留,蔫头耷脑地走回去。

晚上,妈妈回来知道了情况,她说:“实在不行,你去青岛上七娘的圣功女中吧!我送你到上海上船,七娘在那边接你,行不行?”我不假思索一口就说:“行!”过后一想,七娘是很严厉的,我在她眼皮下只能规规矩矩,不苟言笑,大概要和小修女一般了,虽然发怵也得去受。正做着去青岛的准备,没料到事情有了转机。原来,妈妈以爸爸的名义托过当时的教育部政务次长杭立武,因无多少交情也就没寄多大希望,却不知杭立武的内弟媳陈黄丽明是明德女中的校长,她居然答应收我入学,真是喜出望外。

第二天一早我就兴冲冲地去报到,也不知远近,走到明德都快10点钟了。邬教导主任说,今天就给我安排课椅,明天才能进教室上课,双层床还得一个多月才能造好,目前只能走读,7点半得到校,不能像今天来得这么晚!我记好了要交的各项费用,溜溜达达地逛回家去。明天更得起早疾行了。

哥哥既不能到七娘的学校也不能上明德女中,这么个15岁的半大小伙子就住在窄小的福利站。晚上,我俩将教室的方台桌拼在一起当床,早上再搬回原处,虽说不太麻烦,但住站的四位女老师都是未婚的年轻姑娘,必定感觉不大方便。妈妈更是着急,打听到南京有所天主教办的男中,便以破釜沉舟的姿态去见那位神父校长。这学校叫“弘光中学”,是美国耶稣修道会办的,校长是位年轻神父,姓Murphy,取了个中文名字叫牧育才,中文讲得很流利。妈妈把自己和哥哥的处境介绍完后,就强硬地说:“教会应当为教徒解决困难,哪怕自己带张小床睡在过道里,今天也得进入你这所学校!”牧育才大概没领教过这么强硬的教徒,愣了一会儿也就答应了,但附加了一个条件:“你儿子来了得给学生灶当管理员。”妈妈知道哥哥算术不好,更没有管事的经验,但转而一想,谈判也得互让,就答应下来,让儿子锻炼吧。

自此,哥哥的上衣口袋总是一边鼓鼓囊囊地装着伙食团的公款和发票,另一边则扁扁平平装着妈妈给的零用钱。弘光中学有好些老师就是美国耶稣会的神父,我哥哥的英语流畅,和他们交流没有障碍,于是又承担了些额外工作,诸如给神父们做弥撒(每日的宗教仪式)当辅祭,给过客神父当导游,等等。他一有工夫就钻进神父的图书馆,看他特爱的美国著名杂志《国家地理》和一些书刊,或者和神父们聊天、论道。寒暑假我们都是留校,所以在三年里,哥哥都和洋神父们在一起,受到很深的影响,埋下了祸种,累及一生,是当时不能料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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