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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当19世纪70年代初期,实业家环顾世界之际,自然会对前景流露出充满自信的骄傲之情。但这是有道理的吗?在某些国家中,世界经济的巨大扩张已经牢牢地建立在工业化的基础之上,也建立在大量且名副其实的全球性物资、资本和人员的流动之上,而且这场巨大的扩张仍在继续,甚至在加速。但它在19世纪40年代所注入的那股特殊能量,其作用却不再持续。向资本主义创业者敞开的新世界会继续扩大。但它不再是绝对的“新”。(事实上,一旦他们的产品大量地涌入旧世界,例如美洲大草原与俄国大草原的麦子在19世纪70年代和80年代所发生的情形那样,将同时瓦解新旧世界的农业。)世界铁路的建设工作持续了一整代人。但是,由于大多数铁路线的建设已经完成,铁路建设将不得不缩小规模,到那时会出现什么情况?工业革命第一阶段所带来的技术潜能,例如英国在棉花、煤、铁、蒸汽机方面的潜能,看起来似乎是足够巨大的。1848年以前,这些潜力在英国以外的地区毕竟还完全没有开发利用,即使在英国国内也只是不完全的开发。对开始开发这一潜能的那代人,他们的奋力而为是可以谅解的,因为他们认为这种潜能是取之不尽的。但事实并非如此,而且在19世纪70年代,这种技术的局限性已经看得到了。一旦这种潜能耗尽,将会出现什么情况呢?

当世界步入19世纪70年代之时,这种多虑似乎显得荒唐可笑。但事实上,这种扩张的进程是出奇的变幻莫测,就像今日人人可见的那样。陡然的衰退,有时甚至是剧烈的衰退,会渐渐发展成取代世界繁荣的全球性衰退,一直到价格下降到足以驱散物资充斥的市场,清除倒闭企业的场地,一直到企业家们开始投资和拓展,开始新一轮经济周期为止。正是在1860年,即第一次真正的世界大衰退之后,以杰出的法国博士朱格拉(Clement Juglar,1819—1905)为代表的学院经济学家,认识到“经济周期”并计算出其周期性。直到当时为止,这类问题原本只有社会主义者和其他非正统人士才会去研究。可是,尽管这场扩张的间断十分引人注目,但却是暂时性的。对企业家而言,从没有比19世纪70年代初期更令人兴奋的经济发展期。此即德国著名的“企业振兴”年代。在这个年代里,即使是最荒谬和明显骗人的企业,都会因其许诺的赚钱希望而招来无数的逐利生手。这个年代,就像维也纳新闻记者所描写的那样:“人们筹设公司,好把北极光运送到圣斯蒂芬广场,或在南海岛屿的原住民中出售我们的鞋油。”[15]

接着,出现了大崩溃。甚至对那些最爱夸口说经济繁荣正处于蒸蒸日上、兴旺发达时代的人来说,这次大崩溃也是极其明显的。美国有2.1万英里铁路因破产而瘫痪,德国的股票价格从繁荣顶峰的1877年下降了大约60%。而且最能说明问题的是,在世界主要产铁国中,几乎有半数的高炉熄火停产。前往新大陆的移民洪流变成了小溪。在1865—1873年间,每年有20万人抵达纽约港口,然而1877年却仅有6.3万人。但是,与早期的大繁荣衰退不同,这次衰退似乎没有终止。1889年,某位德国人写了一篇题为“针对政府与商界人士的经济研究导言”的研究文章,其中指出:“自从1873年股票市场倒闭以来……除了短暂例外,‘危机’一词总是萦绕在每个人的脑海里。”[16]而且这种情形还是出现在德国,德国在这个时期的经济增长一直相当可观。历史学家曾怀疑所谓的1873—1896年的“大萧条”是否存在。当然,这次衰退不像1929—1934年那样明显,1929—1934年的经济衰退,曾几乎窒息了资本主义的世界经济。然而,对当代人而言,大繁荣已被大衰退所取代的感觉是非常明确的。

伴随着19世纪70年代的大萧条,一个新的历史时代正在到来,无论在政治上,还是在经济上。这非本书所能论及,但我们可以在此顺便提一下:它颠覆或破坏了19世纪中期自由主义的基础,这个基础曾经是看似坚不可摧的。从19世纪40年代后期延续到19世纪70年代中期的这段时间,曾被当时的传统人士认为是经济增长、政治发展、技术进步和文化成就的典范时期,只要稍加适当改进,就可以理所当然地持续到无限的未来。但事实并不像这些人所认为的那样,它只是一段特别的插曲。然而,其成就是极其辉煌惊人的。在这一时期,工业资本主义演变成名副其实的世界经济,所以地球也从一个地理概念转变成持续运作的动态实体。从现在起,历史已经演变成世界历史。

[1]Cited in Ideas and Beliefs of the Victorians (London 1949), p.51.

[2]I owe this reference to Prof. Sanford Elwitt.

[3]‘Philoponos’, The Great Exhibition of 1851; or the Wealth of the World in its Workshops (London 1850), p.120.

[4]T. Ellison, The Cotton Trade of Great Britain (London 1886), pp.63 and 66.

[5]Horst Thieme, ‘Statistische Materialien zur Konzessionierung der Aktiengesellschaften in Preussen bis 1867’,Jahrbuch für Wirtschaftsgeschichte(1960), II, p.285.

[6]J. Bouvier, F. Furet and M. Gilet, Le Mouvement du profit en Franceau 19e siècl(Ha gue 1955), p. 444.

[7]Engels to Marx (5 November 1857) (Werke, XXIX, p.211).

[8]Marx to Danielson (10 April 1879) (Werke, XXXIV, pp.370-75).

[9]Calculated from Ellison, op. cit., Table II, using the multiplier on p.111.

[10]F. S. Turner, British Opium Policy and its Results to India and China (London 1876), p.305.

[11]B. R. Mitchell and P. Deane, Abstract of Historical Statistics (Cambridge 1962), pp.146-7.

[12]C. M. Cipolla, Literacy and Development in the West (Harmondsworth 1969), Table 1, Appendix II, III.

[13]F. Zunkel, ‘Industriebürgertum in Westdeutschland’in H. U. Wehler (e d.), Moderne Deutsche Sozialgeschichte(Cologne-Berlin 1966), p.323.

[14]L. Simonin, Mines and Miners or Underground Life (London 1868), p.290.

[15]Daniel Spitzer, Gesammelte Schriften (Munich and Leipzig 1912), II, p.60.

[16]J. Kuczynski, Geschichte der Lage der Arbeiter unter dem Kapitalismus (East Berlin 1961), XII, p. 29.


2第三章 统一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