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科与《再造旬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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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造旬刊》是一份得到孙科与胡汉民支持,由一批青年国民党员于一九二八——一九二九年在上海创办的政论刊物。它集中反映了孙科与蒋介石的矛盾以及孙科政治思想的改良主义倾向。

大革命失败后,由于蒋介石为代表的国民党主流派占据了国民党与国民政府的大部分资源,引起国民党内部各派系争斗愈演愈烈。此时,在中国政治舞台上,一种既反对共产主义又反对蒋介石专制独裁的社会思潮开始逐步蔓延,而这种思潮又和国民党各派政治势力争夺权力的斗争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一起。一九二七年后,在孙科周围,原先的“太子派”逐步产生了分化,傅秉常、马超俊等继续追随孙科,吴铁城则投靠了蒋介石。此时,又有一批青年国民党员,包括梁寒操、钟天心、王崑崙、谌小岑、周一志等因对国民党内的现状不满,而同情孙科的政治主张。在这部分人中,有人曾奉胡汉民为政治领袖,以后由于胡汉民离职,原先拥胡的人均转向拥孙。这些人参加了由孙科支持创办的《再造旬刊》的编撰工作,并在政治上积极支持孙科,因此人们习惯上把这个围绕孙科的圈子称之为“再造派”。

《再造旬刊》是在孙科与蒋介石争夺国民党领导权遭到失败的背景下创刊的。一九二七年“七一五”反共政变后,孙科与蒋介石的矛盾并没有立刻消除。为了促成国民党各派力量的统一和争取在重新组合的国民党统治集团中获得有利地位,孙科作为武汉方面的代表,积极奔走于宁、汉、沪之间。在孙科的斡旋和提议下,一九二七年九月十六日,国民党中央特别委员会成立。九月十七日,新的国民政府组成,孙科被任命为财政部长,当天,国民党宣布党政统一完成。

“特委会”是国民党内以桂系、西山会议派和原武汉方面的谭延闿、孙科为中心,在排斥了蒋介石、剥夺了汪精卫“合法”领袖地位后结成的一个不稳固的联合。因此,“特委会”遭到了蒋介石、汪精卫的抵制和反对。一九二七年十一月十日,蒋介石结束了三个月的下野生活,自日本返回。为了达到复职和全面控制国民党的目的,他采取了联汪制桂的策略,决定取消“特委会”,以扫清复职的障碍。一九二七年十一月三日至十日,国民党二届四中全会预备会在沪举行。在汪精卫的支持下,通过了蒋介石复职的决议,并决定一九二八年一月一日至十五日在南京召集二届四中全会,由蒋介石负责筹备,届时“特委会”正式宣告结束。由蒋介石操纵通过的这些决定,对“特委会”主要策划者孙科,无疑是一沉重打击。一九二八年一月十三日,国民政府再次改组,蒋介石安排宋子文代替孙科出任财政部长,孙科仅担任一个新成立的、空有虚名的建设部部长虚职。对此,孙科拒不受命,以此表示对蒋介石大权独揽的抗议。

一九二八年一月二十五日,孙科、傅秉常与也和蒋介石存在尖锐矛盾的胡汉民、伍朝枢等,以赴欧考察为由,结伴自上海乘船西行。在孙、胡临行前,他们曾要求当时主持两广军政的李济深拨出一笔经费给孙、胡的追随者在沪创办一个杂志,用来宣传他们的政治主张。在这样的背景下,《再造旬刊》于一九二八年三月在上海创刊。

《再造旬刊》系统地反映了孙科走“第三条道路”的改良主义政治思想。“七一五”反共政变后,当国民党统治集团陶醉在“胜利”的狂欢时,孙科和“再造派”就比较清醒地看到了国民党内的严重危机。他们提出“再造”国民党的口号,试国以此为国民党开辟一条“新路”。孙科和“再造派”在《再造旬刊》上的言论,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的内容。

第一,批评国民党的腐败现象已造成了“全党大失信仰于国人”。[1]“再造派”对国民党曾抱有很大的希望,原以为南京国民政府成立,“太阳就要出来了”。可是不久,他们就发现,现实却是“冰冷、黑暗”,“阴沉沉死灰一片”。[2]“再造派”开始认识到,“所谓‘统一’无非是维持暂时的均势”。[3]他们批评“党的领袖”为了取得对国民党中央的控制,只顾忙于争执法统,把所有的精神都移来对内,造成国民党内形成“一朝天子一朝臣”的趋势。党的领袖以“是不是我的嫡系”作为选拔干部的“标准”,一般党员“只图个人升官发财,或者依草附木,各树派别,作党内斗争之工具”。这样,在国民党内“只剩下一群混水摸鱼的人兴高采烈”。[4]对此孙科大为不满,他惊呼,国民党已“危机四伏,在在堪虞”,他慨歉由于党的腐败,社会动荡加剧,产生种种“可怖的现象”,致使“民生凋敝,人心骚动”,“失业青年之充塞于社会,饥饿农民之遍布各省”。[5]“在革命力量未到长江一带的时候,长江人民无不早云儿般的仰望;现在国民政府迁都南京一年了,人民对党的政治逐渐由失望而冷淡——他们觉得革命政治的西洋镜拆穿了,任凭你建设呀,北伐呀,他们都觉得漠不关心”。[6]

第二,抨击蒋介石的军事独裁,使国民党“生命力已经将迫中断”。[7]孙科和“再造派”自视为国民党党权的化身,把造成“党国的忧患已达到极点”的原因归结于“党的制度既不集权又不民主”。[8]所谓“不集权”,指党权操纵于军权之下;所谓“不民主”,蒋介石手握兵符一人独裁也。孙科和“再造派”批评蒋介石迷信“军事万能”,以手中掌握的军队,操纵党务,以派办党,“把以前对敌人之方法在党内运用来取得党权”。[9]“他想从‘我’或‘我们’用力把‘非我’和‘非我们’的力量统一起来,由‘我’、‘我们’做党的重心”。“谁不赞助‘我’、‘我们’,就认为他是破坏革命力量之集中,当他反革命不可”。[10]孙科和“再造派”指责蒋介石的独裁已造成党权衰落的严重恶果。“国民党不但没有控制一切政治军事的力量,反时常受到军事政治的转移,政治军事既失去党的统驭……党既已寄生于军政力量之下的危险”,“党的本身既已麻痹疯瘫……其存在已是仅留驱殻”。[11]

第三,标榜“重振改组精神,再造国民党”。[12]孙科和“再造派”认为,造成国民党腐败的原因是党的“历史过于悠久、范围过于扩大,内中的分子逐渐复杂”。[13]要摆脱国民党的困境,只有重振改组精神,对国民党实行“再造”。孙科鼓吹:“再造”不是“从主义更换起,另组新党”,[14]因为国民党与其“社会阶级背景并无冲突”,“国民党各派对政治理论并无争执”。[15]他并以“共产主义不适合中国国情”为由,指责中共的各项政策,对“改组派”和第三党的政治主张也百般非难。“再造派”批评“改组派”关于国民党应以农工小资产阶级为基础的理论,是“一种共产主义为体,三民主义为用的两栖学理”,攻击第三党“脱离今日的中国国民党,却以本党的主义为主义,本党的政纲为政纲,给国民党带来党派中绝的极大危险”。孙科和“再造派”坚决反对从国民党内分离出去,另起炉灶,认定救中国唯一的组织仍是中国国民党。[16]

孙科和“再造派”一方面否定了共产党,另一方面又不满于蒋介石的军事独裁以及“改组派”、第三党的政治主张,他们所鼓吹的“再造”只能是一种空洞无力的空谈。孙科提出“再造”国民党的具体目标是,用淘汰党员及召开国民党代表大会的方法,打破国民党的各种派系,“彻底革除国民党目前一切不良的现状”,实现“以党训政、以党训国”,以此限制蒋介石的一部分权力,从而结束国民党内的“派别争执”。孙科和再造派的主张表明,他们是想在维护国民党统治的基础上,实行某些温和的改良,而这恰恰背离了一九二四年国民党改组的主要精神。孙科等的主张和同一时期改组派的主张有某些接近之处,但比改组派主张更加软弱,改组派的“激进”姿态在孙科和“再造派”那儿几乎无存。因此,孙科与“再造派”的政治主张并没有像改组派主张那样,在国民党内和青年知识分子中间引起强烈的反响。孙科等的主张,比较突出地反映了围绕国民党权力再分配问题上孙科与蒋介石间的矛盾,但是孙科与蒋介石的矛盾并不是水火不相容的根本冲突。孙科等从自己的立场观察了国民党内的矛盾,批评了蒋介石的独裁,固然与蒋介石的立场存在差异,但由于这种批评之肤浅和表象,所以当孙科、胡汉民拟定的关于“实施训政”、“建立五院制政府”的建议被蒋介石认为可资利用时,孙科、胡汉民与蒋介石的矛盾就暂时得到缓解,而孙、胡与蒋的新的政治联盟也就建立了,于是《再造旬刊》也就宣布关门大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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