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全会休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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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日下午,毛主席召开中央常委扩大会议,除中央常委外,各分组召集人均参加。我没有参加这次会议,具体情况不了解。据说,毛主席严肃地批评了陈伯达:“不请示报告,在华北组发难,搞突然袭击,搞分裂活动”;陈伯达的发言“违背了九大精神,违背了全会原定的三项议程”;又说“不要再提设国家主席问题了,要按九大精神团结起来”。

会议决定各小组立即休会,停止讨论林彪讲话,收回华北组六号简报。毛主席要陈伯达、吴法宪、汪东兴进行检讨。当时我仍在中南组参加讨论,我和叶群发言后不久,小组召集人(大概是曾思玉)回来后宣布:“立即休会。什么时候复会,听候通知。”其它什么也没有说。人们的思想情绪立即发生变化,猜测为什么突然休会?为什么不说明休会原因?各人有各人的考虑和估计。

从26日开始,全会休会。在休会期间,各组均未进行集体活动,大部分中委在住处反复阅读会议各种文件,独立思考问题,思考会议形势,思考自己在小组发言中的正确和错误程度,也思考其他人的发言内容。也有部分壮年的中委,他们性急坐不住,仍然保持红卫兵互相串联的某些老习惯,到自己上级、或到小组召集人或相识的朋友那里,探听“动静”,打听消息,了解究竟发生什么性质问题,交换对会议形势的看法。

在休会期间,毛主席尤其忙,不少老一辈革命家要求去看望他。据许世友和我说,他见了毛主席,问候毛主席健康情况时,毛主席说:“目前这个问题把我的手脚都整得发凉。”

据我所知,在休会期间毛主席处理的主要问题有这样几件:

第一、找林彪谈话,批评了林彪性情太急躁。并说:“对张春桥他们,为什么不可以再观察两年呢?”林彪当即承认毛主席批评正确,检查了自己性情急躁的错误。

毛主席指示林彪,要他召集一次小型会议,陈伯达、汪东兴、吴法宪、叶群、李作鹏、邱会作参加,主要批评陈伯达,教育其他人。林彪很快(大概是8月28日)在他的驻地召开了这个会议。首先谈了毛主席对他的批评,并作了自我批评。林说毛主席批评他,对张春桥为什么不可以再看二年,批评是对的。同时批评了陈伯达旧文人、旧知识分子习气很大,清高散漫,文人相轻。最后讲了几句:“解放军要特别谦虚,防止骄傲,军队要同地方搞好关系,老干部要注意团结新干部。”

第二、要黄永胜立即上山。全会召开之前,经周总理请示毛主席,决定黄永胜在北京看家。黄永胜曾在政治局会议上要求上庐山参加会议,总理没有同意。现在庐山出了问题,牵连到解放军,因此毛主席决定黄永胜立即上山。黄永胜到达庐山后,当天就去见了毛主席。毛主席略谈了会议情况,重点是批评了解放军有骄傲情绪,“背上背了两个大包袱,一个是打仗有功的包袱,一个是支左有功的包袱,经常在这两个包袱上滚来滚去”。

黄永胜上山后,在林彪那里得知,康生曾到林彪那里说:“吴法宪报告的关于修改宪法小组所谓‘天才’问题、‘指针’问题的争论,根本没有这回事,是吴法宪扯谎进的馋言。”林彪回击康生说:“吴法宪这个人我观察了二十多年,还没有发现他扯过谎。”因此黄永胜告诉吴法宪说(当时我和邱在场):“这个问题,你无论如何不能承认是扯谎,否则林副主席开幕时的讲话,就站不住脚。”

第三、找陈伯达谈话。休会第二天(26日)我们接到陈伯达电话,请吴法宪、李作鹏、邱会作到他驻地去有事相谈。我们到齐后,陈伯达说他刚从毛主席那里谈话回来,已经报告总理同意,向你们传达一下毛主席对我的批评。这时他的情绪似乎有些恐慌,加上满口福建方言,说得越快,我们越听不懂。因此他就一边讲,一边写,大意是毛主席批评了他搞宗派分裂,参加了军事俱乐部。但毛主席态度很好,离开时毛主席面带笑容的和他握手。经毛主席同意,他又见了康生、江青、张春桥、姚文元,征求批评意见,康生批评他把林副主席绑在自己战车上。

当时我听了之后,最深刻的感到“军事俱乐部”这个提法意味深长,思想震动很大,估计可能要牵连相当一批干部。后来事实证明,这并非杞人忧天,果然未出所料。

第四、8月31日毛主席发表《我的一点意见》。严肃批评陈伯达唯心论的先验论,及煽风点火,制造分裂,进行突然袭击,唯恐天下不乱。这是一篇短短的、但具有重大作用的文章。文章中还多处把林彪和毛主席拉在一起,用“我和林彪同志认为”如何如何的口气,似乎两人意见始终“一致”和“亲密无间”,迷惑了很多不明真相的人。

为了使读者正确了解毛主席发表的《我的一点意见》,现将全文抄录如下:

这个材料是陈伯达同志搞的,欺骗了不少同志。第一,这里没有马克思的话;第二,只找了恩格斯的一句话,而《路易?波拿巴特政变记》这部书不是马克思的主要著作;第三,找了列宁的有五条,其中第五条说,要有经过考验,受过专门训练和长期教育,并且彼此能很好配合的领袖。这里例举了四个条件,别人且不论,就我们中央委员会的同志来说,够条件的不多。例如我跟陈伯达这位天才理论家之间,共事多年,在一些重大问题上,就从来没有配合过,更不说很好的配合,仅举三次庐山会议为例:第一次他跑到彭德怀那里去了;第二次讨论工业七十条,据他自己说,上山几天就下山了,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下山,下山之后跑到什么地方去了。这一次他可配合的很好了,采取突然袭击、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大有炸平庐山、停止地球转动之势。我这些话无非是形容我们的天才理论家的心(是什么心我不知道,大概是良心吧,可决不是野心)的广大而已。至于无产阶级的天下是否会乱,庐山能否炸平,地球是否停转,我看大概不会吧。上过庐山的一位古人说:“杞国无事忧天倾”。我们不要学那位杞国人。最后关于我的话肯定帮不了他多少忙,我是说主要地不是由于人们的天才,而是由于人们的社会实践。我同林彪同志交换过意见,我们两人一致认为,这个历史学和哲学史家争论不休的问题,即通常所说的,是英雄创造历史,还是奴隶们创造历史,人们的知识(才能也属于知识范畴)是先天就有的,还是后天才有的,这是唯心论、先验论,还是唯物论的反映论。我们只能站在马列主义的立场上,而决不能跟陈伯达谣言和诡辩混在一起。同时我们两人还认为,这个马克思主义的认识论问题我们还要继续研究,并不认为事情已经研究完结。希望同志们同我们一起,采取这种态度,团结起来争取更大的胜利,不要上了号称懂得马克思,而实际上根本不懂马克思那样一些人的当。

在休会期间,政治局会议更加频繁,讨论处理日常许多重大问题。现在我能回忆起来的几个问题是:

第一、决定陈伯达、汪东兴、吴法宪三人要向全会做出认真的检讨。当时吴法宪思想压力特别大,心情紧张急躁,自己写不出检讨提要,秘书帮助写,又写得不像样子,很难过关。我和邱会作看到这种情况心里不安,因此利用一个夜晚,同吴法宪共同商量检讨内容。把检讨轮廓确定后,由邱会作亲自执笔,我就回家休息去了。邱会作写成后,又把我叫醒,修改定稿。

8月底,政治局召开扩大会议,由林彪主持,首先听取陈伯达的检讨,因为陈伯达讲话多数人听不懂,张春桥自告奋勇充当翻译。陈伯达讲一句,张春桥翻译一句。陈伯达检讨完毕,接着吴法宪、汪东兴作检讨。主要是念稿子,时间都不太长就念完了。以后有若干人发言进行批判,即算初步通过。会议结束时,江青等“上海帮”特别兴高采烈,连走路都不像一般走法,简直像跳快步舞一样向前跳。他们鱼贯而行,满脸春色,同每个参加会议的人握手。

第二、讨论毛主席《我的一点意见》。9月初,这次政治局会议是由林彪主持的,讨论虽然严肃认真,但并不很深入。多数是表态拥护,联系陈伯达进行批判。我原来打算除表达拥护之外,还想作点自我批评。黄永胜知道我的意图,临开会时劝我不要急于作检讨,因为叶群没有作检讨的准备,我与叶群又同是在中南组发言,如果我作了自我批评,势必迫使叶群作自我批评,使叶群陷于被动。我接受了黄永胜的劝告,在我的发言中,取消了自我批评那一段。

第三、决定成立会议公报起草小组。会议开始时,政治局会议指定由陈伯达负责组织几个人起草会议公报。现在形势发生了变化,经毛主席批准决定改为由康生负责,张春桥、姚文元、叶群和我组成起草小组。实际上我只参加了两次讨论,一次是在康生住处,讨论公报应写些什么内容。根据毛主席说的:“这次庐山会议闹了一个大笑话,什么是唯物主义反映论,什么是唯心主义先验论,都搞不清楚。因此公报重点应提倡全党学习马列主义”的指示精神,确定了公报基本内容。另一次是公报草稿写出来之后,几个人在一起,逐字逐句逐段审查定稿。

在休会期间,政治局若干委员的活动也很忙碌。康生和江青很快把各组记录集中到他们那里进行审查。康生看了陈毅发言记录后,在政治局会议上公然骂陈毅说:“这个老反革命,嗅觉真灵,遇有机会就跳出来”。当他们没有查到叶群的发言记录时(叶群把自己的发言记录已取走了)立即报请总理迅速追究。

一次政治局会议上,毛主席问叶群:“你的发言怎么收回了?”叶低头不语。

毛主席又问我:“你的发言收回了没有?”

我说:“没有。”

毛说:“那你是‘英雄’。”

此时康生指着我插话说:“你的发言虽然只有十几分钟,但内容是尖锐的。”

我知道,毛对我的发言也是不满意的,而康生则是兴灾乐祸,落井下石。

“上海帮”的几个人经常在一起研究会议形势,研究各种对策。吴法宪检讨后,办事组的几个人,也常在一起议论会议形势,估计可能出现的后果。叶群甚至担心别人来抄她的家,要求我们无论如何要保住林副统帅。她说:“大河有水小河满,大锅里有米小锅里就有饭。”


四、分组讨论六、全会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