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读书 >
- 李作鹏回忆录 >
- 第八篇狱中人的心声 >
- 第四十章天塌地陷(之二)
二、与中央专案组的交锋
隔离后半年多的时间内,很少见到中央专案组的活动,也没有与中央任何负责人有什么直接的接触。因此这段时间内,我有什么想法,有什么意见,唯一办法只有向毛主席、党中央写信,写报告,可是得不到任何回音,听不到任何指示,因此心情苦闷。
从1972年3月到1973年2月,整整一年中,中央专案组七次与我谈话,逼迫我交代问题,与中央专案组的交锋从此开始。
1972年3月12日,春光明媚,大地复苏。看守负责人通知我,下午有中央首长找我谈话。我闻此消息非常高兴,暗自猜测,也许我的问题经过半年审查,已有初步结论。特地换了一套干干净净的衣服,擦亮军帽上的五角星红帽徽,摆正军装衣领上的两面红旗,穿戴整整齐齐。
下午1点钟,我与几个看守人员、军医等,分乘两辆北京牌吉普车,半年来第一次出了营门,沿津京公路向北京驶去。看到沿途景色,样样新鲜,心里甚为欢喜。
汽车进到北京德胜门突然向北,沿着北京昌平公路开去。这立即引起我的怀疑。不对!不能高兴的太早,凶多吉少!思想上又翻腾起来,进行种种猜测。
到了清河镇,汽车向西北走了一段,进入空军一个学院的营房,开到该院招待所附近停车,把我带进一个设备相当高级的套间内休息。看守人员告诉我,这是林立果在这个学校安设的一个黑据点,过去他常来这套房间休息和进行阴谋活动。
稍事休息之后,把我带到二楼一个高级会议室内,里面坐有公安部长李震,中央组织部长郭玉峰,北京卫戍区司令员吴忠,公安部副部长于桑。另外还有几个不知名的工作人员。他们指定一个沙发位置要我坐在那里。我的对面就是李震。
先由李震讲话,宣布他们是“中央专案组”。
李震说:“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就是半年了,今天第一次对你审讯。”
我一听“审讯”,就大失所望,心里有气,回答他们说:“你们时间过得快,我是度日如年。”
有人插话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说:“意思不是明明白白,还用解释吗?”
这一下子就把审讯空气弄得紧张起来了。
之后,李震及郭玉峰、吴忠、于桑等人提了一系列问题:有关于毛主席在武汉谈话泄密问题;有关于林彪写的《重上井冈山》的诗词问题;有关于“九大”时你们搞了什么阴谋,为什么不投江青票的问题;有关于庐山会议后,在九江飞机场送行林彪去苏州时,你们搞了什么阴谋的问题;有关于华北会议你们搞了什么阴谋,等等。
我很冷静地将我所知的情况,一一作了回答。
关于毛主席在武汉接见各省负责人谈话失密问题,我将前前后后的情况回答后,李震说:“问题的实质是,刘丰通过你、你通过黄永胜向林彪秘密通报情报。”
我说:“我一直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毛主席在南巡时与那么多地方和军队的同志谈话,他在各地的讲话内容,不只是刘丰一人告诉我,其他人也与我谈过,在京的政治局同志提前一点知道毛主席的讲话,是失密问题吗?至于通过黄永胜向林彪‘秘密通报情报’问题更是谈不上,如果我要向林彪通报情报,我办公室设有各种保密电话机,完全可以直接向北戴河林彪通电话。”
中央专案组的人无言相对。
关于为林彪《重上井冈山》诗谱曲的问题。我答:事情经过很简单,1970年初,林彪从井冈山回北京不久,叶群就把这首词装裱好了,送给我留念。我当时只觉得诗意不错,没有看出其他问题。以后不知怎样扩散到海政文工团,并谱成歌。他们拿此歌录音带放给我听。我听了之后,讲了两点:第一,歌调不那么好听;第二,此词没有对外发表,不能扩散。
李震说:“此词是林彪对毛主席1930年批评他的翻案。”中央专案组其他人指责我是有计划、有目的地把这首词谱成歌曲,进行广泛宣传,帮助林彪翻案。
我当然不能承认,说:“你们有什么根据说林彪写此词是要翻案?有什么根据说谱成歌曲是帮助翻案?纯粹是主观猜想,强加人罪。”
关于“九大”选举,为什么不投江青票的问题。我回答的很干脆:“是有此事,我没有投她的票。”
中央专案组的人又开始指责我:“不投江青票是原则错误!”对此,我坚决反驳说:“党章上并未规定必须投什么人的票,不准不投什么人的票。我承认我没有投江青的票,我想请问,这是什么原则错误?你们又在无限上纲。”对我的反驳,中央专案组的人再次无言相对。
关于在九江飞机场给林彪送行问题。中央专案组的人问:“庐山二中全会后,林彪下山,准备飞往苏州。黄、吴、李、邱到飞机场送行,登上林彪飞机,你们搞了什么阴谋?”
我回答:“在飞机上,既没有谈什么政治问题,也没有谈什么工作问题,坐了一会儿,照了一张像片,就离开了。什么‘阴谋’、‘阳谋’也没有。”
关于华北会议问题。中央专案组的人问:“你们在华北会议搞了什么阴谋?”
我答:“我认为在华北会议搞的都是‘阳谋’,没有搞什么阴谋。”
我又说:“华北会议是毛主席、党中央直接领导下召开的。纪登奎、李德生、黄永胜和我是在毛主席、党中央指示下做具体工作的。会议期间曾两次向毛主席当面汇报,听取指示。我认为华北会议开的是正常的。我不知道你们所指的是什么阴谋问题。”
1980年公审后我认识到,华北会议确实有问题,确实是很不正常。问题就在华北会议是在极左路线指导下进行的乱批乱斗,无情打击,无限上纲。不正常就是表现在又将批斗矛头指向一批党政军领导干部,批斗重点是李雪峰、郑维山、解学恭、刘子厚等人,并在行动上限制他们的自由,最后把他们撤职,隔离审查。会议如果没有“阴谋”,为什么以后又给李雪峰等人平反呢?但阴谋的制造者不是我们。
这次中央专案组对我审讯,是隔离审查后的第一次接触,审讯过程中我与他们多次发生针锋相对的争吵。
李震、郭玉峰等人指着我说:“你李作鹏至今仍在死保林彪,仍在抱着林彪僵尸不放!仍在顽固对抗,不交代问题!”又说:“你们反对文化大革命,不要以为你们的阴谋做的天衣无缝”等等。
我说:“今天,你们除了无限上纲,乱戴又大又臭的帽子之外,有什么具体材料?有什么真凭实据?你们一件证据也拿不出来,这也阴谋,那也阴谋,又是反党,又是反对文化大革命,还有什么天衣无缝,你们为什么不把缝揭开一点给我看看。我倒想知道我搞了什么阴谋!”
我大声地对李震、郭玉峰说:“我怀疑你们无中生有,搞逼、供、信!”
审讯了两个多小时才结束。把我带回到原来休息室吃晚饭。学院为他们准备了宴席,我也沾了一点光,给了我一小盘清炖鸡,一小盘红烧肉。可惜我一肚子火气未消,吃得很少,食不觉味,也就算了。
然后乘车返回通县。晚上睡不着觉,大失所望。但并不悲观,我下定决心,丢掉幻想,准备持久战,准备应付更残酷的折磨。
3月18日,中央专案组来了几个一般工作人员,在我驻地临时设立的审讯室内找我谈话。
首先他们询问了一下我的生活情况和身体情况,并表示生活上需要什么提出来可以解决,医疗问题、药品问题也可以解决,过去给你看病的大夫,可以随时来给你治病。之后,他们又说12日你对中央专案组负责同志的谈话,态度是很不好的,以后应很好注意。
我明确回答他们:“我的态度只能是那样,你们所说的,这也是‘阴谋活动’,那也是‘阴谋活动’,这也是‘反对文化大革命’,那也是‘反党反革命’,还有什么‘死保林彪不愿交代’,什么‘不要以为你们所作所为是天衣无缝’等等。难道这是实事求是吗?你们有本事就拿出证据来,否则就是逼、供、信。”
这几个工作人员不承认这是“逼、供、信”,但又说不出什么理由,谈的时间不长就走了。
我知道,这次谈话,他们是硬的一手不行,想来软的一手。但他们又打错了算盘,我只承认真理,我只相信实事求是,其他我是软硬不吃!
经过两次交锋,彼此双方都有了一些了解。我心里也有了底。
1972年3月21日,中央专案组三个一般工作人员,来到我的驻地同我谈话。他们这次态度比较好,我的态度也比较冷静。主要谈庐山九届二中全会期间的问题,采取一问一答的方式。
问:“宪法小组争论的真实情况是怎样?”
答:“我参加宪法修改小组多次会议,没有发现重大原则争论。70年8月15日中午,我在徐州接到黄永胜的电话,意思是,宪法修改小组发生很大争论,要我立即回北京。我回北京后,是黄永胜把宪法修改小组的争论情况告诉我。”
问:“你对庐山会议林彪在开幕式上的讲话怎么认识?”
答:“开始我们是准备在庐山开神仙会议,一边开会一边度暑。林彪在开幕式上的讲话,使我们感到鼓舞。开幕式结束之后,叶群对我们说:‘林彪讲话内容报告了毛主席,得到毛主席同意才讲的’。这样我们心里就更加高兴。”
问:“林彪的讲话是政变的动员令,你是怎样看法?”
答:“林彪讲话完毕,全场热烈鼓掌。我没有听出,也没有察觉林彪讲话是什么政变动员令。”
问:“林彪讲话之后,你们搞了什么阴谋活动?”
答:“我认为作为党员在党的会议上发表和交流个人看法是正常的,合法的,我不认为这是阴谋活动。”
问:“你8月24、25日在中南小组发言的内容是什么?”
答:“24日下午的发言是表态性的,我拥护林彪开幕式上的讲话,并说林副主席一贯宣传毛主席思想,是有伟大功绩的。我还说‘毛主席是天才’我认为完全正确。”“25日我发言的时间很短,不超过十分钟。是按照‘降温’的精神讲的。主要还是拥护林彪的讲话,我说了在我们党内有股风,是什么风呢?是反毛主席的风,反林副主席的风,这股风不能往下吹。在别人发言时,我还插了一句话说,有人连中国人民解放军是毛主席缔造和领导,林副主席直接指挥的提法也反对,说不符合历史。这个问题政治局在北京开会时就发生过争论,周总理请示毛主席,毛主席的批示是‘仍按原来提法不变’。我是以此为根据的,我认为我的两次发言没有原则性错误。”
问:“二中全会休会期间,你们还搞了哪些阴谋活动?”
答:“8月26日,陈伯达找吴、李、邱到他的驻地谈话。大意是,毛主席批评他参加了“军事俱乐部”,康生批评他‘把林彪绑在自己战车上’。8月28日,林彪根据毛主席指示,召集了陈、吴、李、邱及汪东兴,在他驻地谈话。林彪自己检查了几句,说毛主席批评他,对张春桥为什么不可以再看二年,批评是对的。林彪批评陈伯达旧文人、旧知识分子习气太重,然后着重讲解放军要同地方搞好关系,要谦虚谨慎,防止骄傲,老干部要团结新干部等等。”
“之后,政治局决定,陈伯达、吴法宪、汪东兴三人要在政治局扩大会议上进行检讨。吴法宪的检讨是邱会作起草的,我作了修改。我现在还没有认识到林彪、陈伯达找我们谈话是什么阴谋活动,可能我参与修改吴法宪的检讨有些不妥。”
问:“你还有什么问题要谈吗?”
答:“我想一想,以后再说吧。”
半年后的1972年9月7日,又用汽车把我拉到空军学院第一次审讯的地方。中央专案组的李震、郭玉峰、吴忠、于桑等大官全体出马。看着他们耀武扬威的样子,我知道来者不善,暗暗做好了坚决斗争的准备。
这次仍是谈九届二中全会问题。
一上来,李震板着脸,眼皮都不抬的问我:“庐山会议你搞了哪些阴谋活动?”
我面对李震说:“庐山会议,我们两人是在一个组的,你的发言我听到了,我的发言你也听到了。”我反问李震:“咱们两人的发言有什么不同吗?你的发言不是很精彩吗?”此问一出,李震顿时脸色大变,白一阵,红一阵,欲怒又止。其实李震在庐山会议的发言比我的发言还要激烈尖锐。25日的小组会上,他与别人抢话筒,争着先发言,在发言中,他不仅坚决拥护林彪的讲话,而且坚决拥护第六号简报,坚决支持陈伯达、汪东兴的发言,坚决要把“刘少奇反动路线的代理人揪出来示众”。他是中南组积极参加起哄者之一。
李震原想给我来通“杀威棒”,结果,我先给他来了个下马威。
他们出示了8月24日晚,我看了中南组简报草稿后,给叶群写的那张便条。追问我:“写这个便条的动机是什么?”
我向他们说了三条:“第一‘比较抽象’,其意思是同意简报这样一般性的写法。‘没有更多实质性问题’,当然是指小组发言中没有提到具体人和具体事的问题,这符合毛主席‘可以讲,但不要点名’的精神。第二‘拟可以发,请她再过目’,其意思就是我同意发,看她还有什么意见。第三‘我们两人的发言可以整理,但在简报上不挂号为机动’。其意思是,原在简报的最后有一句:‘叶群、李作鹏的发言另行整理’,我不同意这样写,把它删掉了。所谓‘不挂号为机动’,很明显我是不同意突出叶群、李作鹏。同时整理后发表不发表,先不要确定。”
可是李震一伙人不愿意听我的解释,硬说这是“有组织、有计划、有预谋地向党进攻的一个铁证”。硬说“不挂号为机动,就是因为你们搞阴谋诡计,心里有鬼,要躲在幕后看一看形势”。
我当然坚决不能同意他们这种胡说八道,因此我也动起火来。
我说:“小小的便条,竟有如此之大、如此之多的罪名。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这是什么铁证?我看是纸老虎。在这张便条上能证明是‘密商向党进攻的反革命策略’吗?能证明是‘搞阴谋诡计’吗?能证明是‘有计划、有组织、有预谋地向党进攻吗?’完全是放屁!”我拍着沙发大声重复说:“简直是放她妈狗臭屁!”
我当时已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我接着说;“你们既然已有了‘铁证’,我又不肯交代,那你们就可以按照抗拒从严处理,你李震不是公安部长吗?你公安部长难道这点常识也没有?你们有本事现在就做结论吧。该杀就杀,该斩就斩,何必多费口舌。”
我用手指着李震的鼻子大声说:“几百万日本鬼子和国民党军队老子都不怕,我还怕杀头?还怕你们的诬陷?”我抱定一死的决心,也要和他们的污蔑陷害斗争到底。
此话一出,李震等一行十几人,目瞪口呆,沉默了几分钟,都没有回过神来。
当时我真是太气恼了!心里想,“九大”通过的党章,明明白白的写着“党员有权向党的组织和各级领导人提出批评和建议。”这一条还算不算数,还有效没效?正式的党的会议,不指名对某个领导人提了批评意见就犯了滔天大罪,就是反党、反革命,党内民主的原则,批评与自我批评的原则还存在不存在?
同时,我必须向他们表明我的态度(李震、郭玉峰、吴忠、于桑等人是中央专案组的负责人,我必须让他们把我的态度带给中央):在大是大非问题上,我是半步也不会退让的,就是千刀万剐我也要坚持真理。
这次,连饭都没有“招待”我,就让我回通县了。
审讯后,我冷静地想了想,中央专案组为什么特别重视这张便条呢?我明白了,因为他们对我在庐山二中全会期间,找不到更重要的“犯罪”证据,想在这张便条上打开我“搞反党阴谋”的缺口,结果仍然是徒劳的。
几天后的9月12日,中央专案组来了七个一般工作人员,与我又谈了两个多小时。可能上次刚谈话不久,我就发了大脾气,中断了他们事先准备好的谈话内容。
他们首先批判我9月7日同中央专案组负责同志谈话的态度很不好,说他们是“重证据,不重口供的”。
李震、郭玉峰等主要负责人不敢再出面了,我也就不发脾气了。我反驳说:“无限上纲,事先定下罪名,然后往我头上压,这完全不是重证据的表现。”
他们再次追问我那张便条的思想动机。
我说:“动机很简单,就是同意那份简报可以发,但不同意突出叶群和我。”同时我也“检讨”说:“中央没有指定我审查简报,我根本不该看,而应退回小组召集人。再有就是我看了不应转送叶群,应将我意见提出后,退回小组召集人去处理。”
我又强调说:“就那张便条而言,也是公开的,是光明正大的,二中全会上,我没有撤回便条,二中全会后,我也没有撤回便条。这是我在党的全会上的个人意见。当时我不认为有任何问题,现在我也不认为有任何问题,更不承认是什么有组织、有计划、有预谋地向党进攻。”
这一次,他们仍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入冬之后的几个月,中央专案组的人没有再来过,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1973年初春的一天,突然三四辆卧车浩浩荡荡来到我住地的营房里,把团部会议室当成审讯室。然后把我叫去,坐在指定的沙发位置上。
在我对面坐着一个穿着呢料便衣、架子很大的“大官”,究竟是谁,我不认识,估计可能是公安部副部长之类的干部。
此人首先把一包高级云烟往茶几上一放,然后看看茶杯内的茶叶,大概嫌茶叶不高级,把它倒在痰盂里,再从皮包内拿出一个精致的小茶叶盒,倒出高级茶叶,重新泡了一杯茶。他又是掏烟,又是品茶,足足沉默了几分钟。我端坐在那里,看着他可笑的表演。我心里想:“别看你强装镇静,也掩盖不住你的内心发虚。”
他点上一支烟,翘着二郎腿,拉着长音向我发问:“你是李作鹏吗?”
我说:“是的。”
他问:“你现在怎么样?”
我说:“什么怎么样?我不懂你的意思。”
他问:“你对你的罪行交待得怎么样?”
我说:“我有什么罪行?我所认识到的错误都交待了,都报告毛主席和党中央了。”
他突然拍着沙发大声说:“你胡说!你打倒苏振华就没有很好交待。”
我压着火回答:“你说话要有证据!是谁决定打倒苏振华?是中央军委决定揪出苏振华,并同意把他交造反派揪斗,我违背中央军委和全军文革小组的决定,把苏振华从群众手中要出来,并把他秘密隐藏起来,是我救了他一条老命!”
“大官”叫起来:“你还狡辩!你无情打击、残酷陷害苏振华。”
我反问他:“请你解释一下,什么叫无情打击、残酷陷害?”
我指着他的鼻子大声说:“搞逼供的就是你们,无情打击正是你们!”
“啊!你还想抓我的小辫子?”
我说:“不!抓小辫子算什么水平。我要抓的是大辫子,是原则问题!是大是大非问题!”
那个“大官”瞪着大眼、张着大嘴,呆若木鸡,狼狈不堪。
据我看,这帮人来此,根本不是来搞审讯的,而是借审讯之名,来试探我李某人,看看身为阶下囚的李某人如今是什么样的态度、什么样的风采。没想到我李某人现在是铁了一条心,在事实面前针锋相对,在真理面前寸土不让。
1973年2月12日,中央专案组工作人员三人来到通县我的住地,主要审讯1971年9月12日晚,我处理山海关机场的过程。
他们将当时山海关机场原始电话记录影印件带来给我看,一口咬定我两次篡改周总理指示,一口咬定我涂改与山海关机场联系的电话记录,一口咬定我放走林彪叛逃,并掩盖罪责。
我冷静地回答了他们提出的问题,实事求是地详细描述了自9月12日23时起,我与周总理保持电话联系,接到总理多次电话指示的情况和与山海关机场通话及电话记录情况。
不管中央专案组人员如何咬定我篡改周总理指示也好,还是放走林彪也罢,当时我始终坚持两点:
1、山海关机场是海军航空兵机场,我是海军主要负责人,我又是根据周总理指示,处理林彪乘飞机转场问题,因此不论发生什么问题,不论有多大的责任,我都应该承担。我既不能把责任推给下面,也不能把责任推给上面。
中央专案组工作人员抓住我这种态度,进行高压,逼我承认他们指出的罪责。
2、我特别强调,9月13日下午,刘继祥秘书送我审阅的,处理九•一三事件自始至终的全部来往电话的记录稿,我阅读之后,一个字也没有改动,就在这个文件上写上:呈送总理批示。总理看完后,划了圈,一字未改的退回给我。我交刘秘书入档保存。总理对此文件没有表示任何不同意见。
以上我只是写与中央专案组交锋的几个典型例子。
此后,从1973年3月到1976年4月,三年时间中,共审讯了30多次。主要内容是庐山会议和山海关机场问题。其次是武汉谈话“失密”问题、“九大”不投江青票的问题、华北会议问题等等。
每次交锋的结果始终是你说你的,我说我的,他按他的主观主义、事先制定好的无限上纲的罪名做结论,我依照事实以理据争。
事后我才知道,他们从1972年开始的近40多次对我的审讯,都是先定性,先做结论,后找证据。早在1972年,中央专案组就先后向全党公布了林彪罪行的《材料之一》、《材料之二》、《材料之三》,吓死人的罪名满天飞。仅庐山九届二中全会问题,就有什么“反革命政变”,什么“有组织、有计划、有预谋的向党进攻”,什么“天才论是反党理论纲领”,“设国家主席是反党组织纲领”,什么“分裂我党我军,向毛主席党中央夺权”,什么“反党地下活动,大搞阴谋诡计”,什么“背叛‘九大’路线,背叛新党章,否定文化大革命”等等,举不胜举。堪称诬陷有术,无限上纲有术,置人死地有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