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的制造业
2011年德国提出工业4.0的概念，即通过数字化和智能化来提升制造业的水平。相应地，中国也提出了中国制造2025的概念，其核心是通过智能机器、大数据分析来帮助工人甚至取代工人，实现制造业的全面智能化。在美国，特斯拉汽车公司已经尝试全部使用机器人来装配汽车，这不仅使得工厂雇用工人的数量大幅度减少，而且还让出厂的汽车性能和质量更稳定。
曾几何时，产业工人的数量被看成是制造业竞争力的重要标志，大量低工资的生产线上的工人造就了全球制造业的繁荣。被称为“世界工厂”的中国在改革开放以后正是靠这一项核心竞争力跻身世界制造业大国行列。在中国，全球最大的OEM制造商富士康雇用了130万名廉价的工人，使得全球的电子产品制造商无法在成本上和它竞争。当然，富士康也得到了“血汗工厂”的恶名。由于雇用的工人太多，像富士康这样的公司即便有心将自己办成高福利的企业，也是做不到的。另一方面，它也不可能通过进一步压榨工人来降低制造成本。为了解决这些矛盾，富士康一直在研制取代生产线工人的工业机器人。富士康预计未来将装备上百万台机器人，逐渐取代装配工人。这使得工人们不再需要从事繁重而重复性的工作，但由于工厂所需要的工人数量大幅度减少，很多低技能的工人将失去工作。
美国“二战”后的汽车行业有上百万装配工人，但是现在只剩下当年的一个零头。而新的汽车公司比如特斯拉，已开始尽可能地使用机器人取代装配工人。硅谷东部的弗利芒特市（Fremont）有特斯拉最大的汽车装配厂。在该厂的门口每天都有几个人举着骷體抗议，停下来一问，才知道特斯拉根本不从汽车工会招装配工人，甚至很少招生产线上的工人，因此汽车工会天天跑去抗议。
图6.5 汽车工会每天在特斯拉公司门口示威，抗议该公司不招汽车工会的工人
抗议归抗议，特斯拉就是不雇生产线上的工人，外界也拿它没有办法。事实上，在过去的5年里，特斯拉员工数量增长非常快，不过它所雇的都是IT人员，以至于它更像是一个IT公司而非汽车公司。那么大家可能有一个疑问，特斯拉的汽车是怎么制造出来的呢？答案很简单，尽可能地使用机器人。
图6.6 特斯拉的汽车装配厂，全部由机器人操作
机器人取代人类从事制造业的另一个巨大优势在于，产品很容易按照个性化定制。在大工业时代，机器所解决的是确定性问题，因此，一旦一个产品设计出来，它就是确定的，按照事先确定的设计复制，成本是很低的。但是，如果哪个顾客想要根据自己的需求订购一款特定的产品，那么成本是很高的。而在机器人取代生产线上的装配工人的智能制造时代，只要通过设定产品参数，机器人就可以根据用户需求制造出个性化的产品，其成本不会比大规模生产高多少。
特斯拉很少雇用原来汽车行业的人员，除了降低成本外，还有一个更深层次的原因——它一直把自己定位成一个IT公司，而不是汽车公司。汽车其实就是承载着特斯拉IT技术的平台，特斯拉内部将汽车看成是一个巨大的智能终端，通过这个智能终端，特斯拉把它的各种技术服务提供给大家，同时也参与到消费者的日常生活中，这和我们在前面提到的小米手机有不少相似之处。
特斯拉颠覆现有汽车行业所做的另一件事，就是取消存在了一个世纪的汽车代理商制度。为什么特斯拉能够做到这一点，而比它更大的、更有话语权的那些大牌汽车公司却不得不分利给各地的代理商呢？这就要从产品生产和流通的产业链说起。
产品生产本身只是商品经济中几个主要环节中的一个。除了生产，商品的设计和研发、仓储和物资管理、物流和运输、批发和零售，在过去都是不可或缺的环节。我在《浪潮之巅》中介绍过戴尔的商业模式，它的成功在于一方面出让了最需要人力的生产环节，以降低成本，另一方面依然牢牢把控着其他重要的环节，以保证利润。过去，在生产以外的环节，要么需要所谓知识型的员工来完成，要么需要本地的员工。比如汽车的销售在过去依靠的就是本地员工，如果由汽车厂直接在销售地雇人，成本会比交给代理商更高。但是到了大数据时代，除了商品的设计和研发，剩下的环节要么高度智能化（比如仓储和物资管理），要么干脆被砍掉（比如批发行业），因此在制造业中那些所谓高端的工作也面临着被机器智能所取代。比如阿里巴巴的崛起，就让很多批发行业的工作从此消失了，当然，同时也带来了全社会效率的提升。
戴尔公司从早期直到2004年的成功原因在于，它率先采用智能化的管理降低了各个环节的成本。但是，当联想等很多企业也采用类似的管理方式时，靠低成本竞争的戴尔就不再具有优势了。特斯拉则比戴尔更进了一步，它除了大量雇人研发汽车的各种新功能外，还从设计开始，直到汽车送到顾客手上，加上售后服务，这中间各个环节里尽可能地采用计算机而不是人来工作。因此，特斯拉才能够做到所有事情都由自己来做，因为计算机帮了它的忙。
特斯拉其实在悄无声息地重新定义汽车行业，它对汽车的理解已经和当年的福特或者奔驰完全不同了。汽车这个老行业，在引入大数据和机器智能之后就脱胎换骨，变成了一个新的行业。
特斯拉只是未来制造业一个典型的案例，其他商品的制造和流通也可以得益于大数据和机器智能。当机器智能逐步渗入到商品制造和销售的各个环节时，不仅工人的数量将逐渐减少，而且整个制造业都将被重新洗牌。仅仅靠降低工人工资的低水平竞争将不再具有制造业方面的优势，因为它在未来的竞争要靠从设计到销售全过程的智能化水平。当然，在我们欢呼整个制造业效率提升、产品质量提升的同时，有一个问题值得关注，那就是被机器智能取代的劳动力如何安排，这个问题我们放到下一章讨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