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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山雨欲来
2乌云压顶
回到南京发现变化不少，蒋介石下了野，李宗仁当代总统。三女中的崇启校长走了，换了个国民党的女官叫杨德文的当校长。第三儿童福利站建成开学了，妈妈住进了这新房子。司娘还在三女中，但没有了那个阁楼小房间，于是我也结束了秘密住校的生活，也住到了第三福利站的单身女教师宿舍。三女中的伙房也关闭了，因为物价飞涨，而且供应紧缺。临放寒假时，每桌八个人只有一碗青菜，而且还是汤多菜叶少。妈妈每个中午让我吃一个咸鸭蛋，我就不忍心再去和同学们争捞那为数不多的“固体”物了。现在不开伙，我中午到第一福利站去吃，虽说跑点儿路，但比只能吃一个咸鸭蛋强。
1949年2月，在鼓楼渊声巷的第三儿童福利站内，我学会了蹬三轮
开学不久的4月1日，各大专学校的学生们上街游行，反对内战反对饥饿要求民主和平，声势浩大。国民党将学生诱到总统府院内，关上大门，出动军警大打出手，打死了两名大学生和一位司机，称为“四一烈士”。政治斗争激烈，国民党的镇压更残酷，经济上更是一溃不可收拾。我头一天买个烧饼是30万金圆券，第二天就是36万，吓得我再也不敢问津了。幸而没有对公教人员停发工资，发工资那天，全站人都紧张地等待，总是给妈妈蹬三轮车的那位男工老常去领。钞票都捆成方方的小捆，再把这些小捆绑成一长捆，装进一个个面粉口袋里。老常的车一到，大家就一拥上前找自己的那一捆，拿上就向外冲，去换银元。那时繁华地段的路口都聚集着好些银元贩子，他们站在那里，手里用两个银元敲出叮当的响声。银元价格瞬息万变，迟去一分钟可能就损失不少。我妈妈跑不了冲刺，还总是由老常去给换。有时候也会换来假银元，遇上就只能自认倒霉了。倒贩银元的人掌握不了行情，也有破产自尽的。拿钞票换银元的和拿银元换钞票的都是在生死线上挣扎的小老百姓，国民党崩溃前夕的南京就是这般街景、这种世道。
终于熬到了4月22日，我还照常从鼓楼走到新街口三女中，沿路看见国民党的军队从北向南走着，到了中午我去吃饭时，军队还没有走完。等下午放学，我在路上还看见稀稀拉拉的军人在向南走。路边墙角有些灰头土脸的军人坐着，还有躺着呻吟的，大概是走不动掉了队的。他们向路过身边的人乞讨。这天，银元的叮当声没有了，商店也都上着门板，路上一辆汽车都没有，平常满眼皆是的三轮车、板车都绝了迹。早上我还以为是军队调防，回家的路上我才悟到，他们逃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