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故虢州刺史、赠礼部尚书崔公墓志铭 并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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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有通四科、达三教者,曰惟崔公。公讳玄亮,字晦叔。其先出于炎帝,至裔孙穆伯,受封于崔,因而命氏。汉初始分为清河、博陵二祖,故其后称博陵人。曾祖悦,洛州司马参军,赠太子少保。祖光迪,赠赞善大夫。考抗,扬州司马兼通事舍人,赠太子少师。妣太原王氏,赠晋阳郡太夫人。公即少师季子。解褐,补秘书省校书郎。〔从事〕宣、越二府,奏授协律郎、大理评事。朝庭知其才,征授监察,转殿中,历侍御史,膳部、驾部员外郎,洛阳令,密州刺史。公既至密,密民之冻馁者赈恤之,疾疫者救疗之,胔骼未殡者命葬藏之,男女过时者趋嫁娶之。三月而政立,二年而化行。密人悦之,发于谣咏。换歙州刺史,其政如密。

先是,歙民畜马牛而生驹犊者,官书其教,吏缘为奸。公既下车,尽焚其籍,孳息货易,一无所问。先是,歙民居山险,而输税米者担负跋涉,勤苦不支。公许其计斛纳缗,贱入贵出,官且获利,人皆忘劳。农人便之,归如流水。朝庭闻其政,征拜刑部郎中,谢病不就。俄改湖州刺史,政如密、歙。加之以聚羡财而代逋租,则人不困;谨茶法以防黠吏,则人不苦;修堤塘以备旱岁,则人不饥。罢氓赖之,如依父母。

入为秘书少监,改曹州刺史、兼御史中丞,谢病不就。拜太常少卿,迁谏议大夫。屡上封章,言行职举。上召对,加金紫以奖之,假貂蝉以宠之。未几,朝有大狱,人心惴骇,势连中外,众以为冤。百辟在庭,无敢言者。公独进及霤,危言触鳞,天威赫然,连叱不去。遂置笏伏陛,极言是非,血泪盈襟,词竟不屈。上意稍悟,容而听之,卒使罪疑唯轻,实公之力。既而真拜,因旌忠臣。由是正气直声,震耀朝右,搢绅者贺,皆曰:国有人焉,国有人焉。

公以为名不可多取,退不必待年,决就长告,径遵归路。朝庭不得已,在途拜太子宾客,分司东都。公济源有田,洛下有宅,劝诲子弟,招邀宾朋,以山水琴酒自娱,有终焉之志。无何,又除虢州刺史。盖执政者惜其去,将欲驯致而复用之。大和七年七月十一日,遇疾,薨于虢州廨舍。天子废朝一日,赠礼部尚书。周行士林,闻者相吊;宗族交友,靡不出涕。遗直遗爱,公兼有焉。

呜呼!公之将终也,遗诫诸子,其书大略云:吾年六十六,不为无寿。官至三品,不为不达。死生定分,何足过哀?自天宝已还,山东士人皆改葬两京,利于便近。唯吾一族,至今不迁。我殁,宜归全于滏阳先茔,正首丘之义也。送终之事,务从俭薄;保家之道,无忘孝悌。吾玉磐、琴,留别乐天,请为墓志云尔。夫人范阳卢氏,先公而殁。有子九人:长曰癟,通事舍人;次曰刍言、罕言,举进士;次曰缓、中牟尉,其下皆幼稚。癟等哀毁孝敬,号护轜翣。以九年四月二十八日,用大葬之礼,归窆于磁州昭义县磁邑乡北原,迁卢夫人而合祔焉,遵理命也。

公之丁少师忧也,退居高邮,其地卑湿,泣血卧苫者三载,因病痹其两股焉,逮于终身,竟不能趋拜。从祖弟仁亮,窜谪巴南,殁而后归,公先命长男癟护丧归葬,后命幼子听继绝承祧。自宗族及朋执间,有死无所归、孤无所依者,公或祭之葬之,或衣之食之,或婚之嫁之,侯、齐二家之类是也。故闺门称其孝,群从仰其仁,交游服其义。可不谓德行乎?公幼嗜学,长善属文,以辞赋举进士,登甲科;以书判调天官,入上等。前后文集凡若干卷,尤工五言、七言诗。警策之篇,多在人口。其馀制述,作者许之。可不谓文学乎?公之典密、歙、湖也,理化如彼。可不谓政事乎?居大谏、骑省也,忠谠如此。可不谓言语乎?公夙慕黄老之术,斋心受箓,伏气炼形,暑不流汗,冬不挟纩,肤体颜色,冰清玉温,未识者望之如神仙中人也。在湖三岁,岁修三元道斋,辄有彩云灵鹤,回翔坛上,久之而去。前后致斋七八,而鹤来仪者凡三百六十,其内修外感也如此。可不谓通于大道乎?公之晚年,又师六祖,以无相为心地,以不二为法门。每遇僧徒,辄论真谛,虽耆年宿德,皆心伏之。及易箦之夕,大怖将至,如入三昧,恬然自安。仍于遗疏之末手笔题云:“暂荣暂悴敲石火,即空即色眼生花。许时为客今归去,大历元年是我家。”其解空得证也又如此。可不谓达于佛性乎?总而言之,故曰通四科、达三教者也。

居易不佞,辱与公游者三十馀年,年老分深,定为执友。况奉遗札,托为斯文,且惭鄙陋,不敢辞让,铭曰:

滏水之阳,鼓山之下。吉日吉土,载封载树。呜呼!博陵崔君之墓。


唐故武昌军节度处置等使、正议大夫、检校户部尚书、鄂州刺史兼御史大夫、赐紫金鱼袋、赠尚书右仆射河南元公墓志铭 并序唐故(漂)〔溧〕水县令太原白府君墓志铭 并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