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猎人”大多数是有知识的正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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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文涛:这种“性猎人”是有精神病吗?他们心理异常吗?

李玫瑾:不是,这种犯罪人在我们看来是最危险的一类正常人,而且大多数是有知识的人,甚至有些人是医生,有些人是搞艺术的。其实,不光是美国白人有这种人,原来日本有一个人就专门喜欢欧洲女孩,当年去日本旅游的三个女孩就被他害了,而这个人还是个富家公子哥。

刘少华:是不是到了一定的年龄才会受到激发而表达出来?

李玫瑾:实际上,他的主要目的就是想体验性的高潮。因为不是那种恋爱的方式,他就要控制对方,让对方按照自己的要求去满足他。

窦文涛:很多人为什么看日本成人电影呢?也就是要从那种行为当中得到某种释放,比如看到一些性虐的,满足他某种性幻想。

李玫瑾:他不找妓女。

窦文涛:对。但是,我们看并不会直接导致这个行为,而他要是个正常人的话,是什么使得他把这个幻想或者这种欲望变成现实呢?

李玫瑾:其实,他要做这个事情的时候,本身就是要控制对方的,甚至会导致对方死亡的,所以正常人也会做一些特殊的行为。我曾经说过,行为异常不等于人的异常。为什么呢?如果行为异常,人就异常的话,那很多案子就好破了。我们破案抓到的人都是特别正常的人,但他做那个行为的时候是异常的,所以说行为异常不等于人的异常。第二点,人的异常不等于就是精神病人。比如说,人喝大了,他那种状态就属于异常,但他不是精神病人。人毒瘾发作的时候异常,但他不是精神病人。还有一些是人格异常,他也不是精神病人。

窦文涛:那您说像《沉默的羔羊》 [85] 里边塑造的那个人物是有真实基础吗?会有这种人吗?

李玫瑾:一个人对心理学研究到一定的程度了,然后去作案,完全是有这种可能的。

窦文涛:他那种正常到了神经病的程度。

李玫瑾:这几种异常实际上在心理学当中是属于兴趣异常。比如说,有的人喜欢蛇,有的人喜欢虫子,而“性猎人”喜欢的是与性有关的特殊对象,但他只在这个问题上异常,其他方面都正常。

窦文涛:但是,他对犯罪成本没有一个正常的常识吗?

李玫瑾:他认为他能够逃避侦查呀,只不过现在我们的监控已经很普及了,有的时候他稍微不注意,不知道那儿有一个监控。但是,作为犯罪人来讲,他认为他可以做得让你查不到。比如说,你看见他洗车了吗?

刘少华:其实,我们很多人都会有些想法异常,比如我一天到晚就有很多不正常的想法。以前在武汉大学的时候,我远远地看到一个很高的楼,就想哪一天炸了它,没想到那楼去年真被炸了。

窦文涛:所有的案情在你心里都有,哈哈!

刘少华:对。我们有很多的想法异常,但是我们可能是百分百没有去实现,因为比较嘛。他们是怎么跨出那一步的?

李玫瑾:你没有去实现的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我在分析一些犯罪时常常提的观念问题。观念实际上是人行为的底线。那么,什么是“观念”呢?其实,心理学对这个词研究得并不多。观念,它不是通过学习过程得来的知识,而是在观到的同时形成的念。比如说,你刚刚说的一句话可能对我一生都有影响,但你这个话是随势而就的,并不是为了教育我。所以,观念可以在饭桌上发生,可以在生活中发生,比如父母的一个动作、一个眼神等等。凡是缺少观念的人,往往在他的成长过程中亲子关系是有问题的,最最重要的是,他的父母在养育过程中可能言语交流是非常少的。比如林某某就很典型,他并不是有多坏,但是当他看到黄某已经一步一步发展到危险的时候,他在整个过程中没有反应。为什么呢?用他自己的话来讲就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所以他后来留给家里一封信,说你们没事的时候就读一本书,家里人要就这本书来讨论,要互相交流思想。也就是说,观念这个东西你要是没有的话,到时候你就不知道该怎么办。像章某某案这个嫌疑人也是这样,什么“生命”呀,什么“别人”呀,他没有这个观念,他可能在生活中就属于那种我自己活得挺好,只要我长大了,我管我自己,别人我就不管了。所以你看,他跟家人的关系并不是很亲近,他可以跟一个女人发生关系甚至结婚之后还跟人讲他很开放。什么意思呢?他没有底线。他智商很高,很聪明,但他缺少一个做人的最基本的东西。而这个最基本的东西在哪儿呢?就是在抚养过程中缺少唠叨或者随势而就的一种东西。

窦文涛:应该是对他人的感受比较冷漠的那种人。

李玫瑾:这叫经历。我曾经说药某某为什么会在那个瞬间扎那么多刀,他实际上脑子里没有想到交通事故是一个很小的事情,可以用别的方法来解决,而杀人是一个很大的事情。他没有这种东西,只觉得我把她杀了就没有人知道了,他认为杀人是很简单的事。

窦文涛:实际上是缺心眼,他失去了对后果的评估。

李玫瑾:缺了内心的一个观念。比如说,一个孩子掉到水里了,有人跳下去救他,你问他为什么跳呀,他说:“我也没想,我看他掉下去了,我就得救他。”这就是他有观念。

刘少华:这个跟我们所处的社会环境有关系吗?现在我们都说社会原子化,人与人之间的联系不那么紧密了,以前我们叫人情社会、宗族家庭。您觉得那时候这种现象会少一些吗?

李玫瑾:我认为还是在于父母。有些父母就话很多,唠叨,比如会说:“咱们家绝对不能干这种事!人活脸,树活皮,人要有尊严。”这样孩子长大了以后对尊严就特别当回事。要是你从小就跟孩子讲:“那是一条命,你可不能随便乱来。”你只要说过这个话,孩子大了以后脑子里就有这样的印象。但你要是从来没有说过这个话,他就没有这个观念,管他什么命不命呀。

窦文涛:您说到这种独狼式的“性猎人”,我又想起白银案,他是不是这种类型的人?

李玫瑾:他后边作案有一段时间是有一点这个问题,但他还不完全是。因为我理解他第一起案件还是跟贫穷有关的,他当时是为了钱去作案,作案之后得到了经验,就开始扩大范围了。也就是说,他最开始进这个屋子是为了钱,但他后来发现女性也可以成为猎物,这才转念过来。


“性猎人”想通过暴力来得到性满足“性猎”不同于“虐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