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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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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后,家里仍死气沉沉。猛子不知躲到何处去了。老顺和老伴在炕上挺尸,对放在头旁的两碗饭望也不望。憨头蹲在门槛上,手抚右肋,拧个眉头。莹儿出来进去悄声没气,似自己做了啥见不得人的事,见了谁也是脸一红,便低眉顺眼,匆匆而过。瘸五爷进来过几次,除了叹气,便是沉默。
灵官觉得心里憋得慌,就出了家门。路过北柱家,见北柱挤眉弄眼招手,便过去。北柱说:“知道不?双福要离婚。嘿,那婆娘也烈得很,一点也不含糊,说离就离,一趟儿去了乡上。可没人,要不,真离了。嘿,你说,这可……听说,双福答应给她二十万。女人不要,说离了他照样活。到城里拣垃圾也成,不要他的臭钱。你说这婆娘,邪了……我估摸,她是想和猛子结婚。”
“人呢?猛子。”灵官问。
“在毛旦那儿。”
灵官便走向毛旦家。老远,就听到毛旦的破锣嗓子:“怕啥?你说怕啥?,放心……”
进了门,猛子果然在,还有白狗、花球等人。毛旦一见灵官,便露出一贯的嬉皮笑脸相,吸一下清鼻涕,说:“来呀,帮你哥参个谋,也好日后叼个奶头吃。”灵官不理他。
见灵官,猛子露出一丝尴尬,但很快他又为自己显出的尴尬而羞恼。他涨红了脸,气呼呼哼一声,想说句啥但终于没有说。
白狗说:“怕啥?又不是你叫他离的,他有多好?嘿。”
毛旦嬉笑道:“就是。怕啥?拔了胡萝卜,有窝窝儿在。有啥呢?可这孙蛋,怕是常在城里逛花了眼……听说那舞厅可逛不得,花球,啥?这个点子那个点子的,老子可记不清。”
花球笑道:“左手捏的手腕子,右手摸的尻蛋子,胸膛挨的两点子,脚下踩的鼓点子,心里想的鬼点子……”毛旦接口道:“有了钱嘛,当然要蹬乡里女人了。然后,嘿,啧,搂一个,啧,高跟鞋,烫发头,软乎乎的奶头,白汪汪的脸,红丢丢的嘴。嘿呀,美死个驴撵的。”
白狗笑道:“眼热了,你也搂去呀。”
“搂?拿啥搂?”毛旦嬉笑道,“要肋巴倒有几根,可人家稀罕不?人家喜欢的是啥?白白净净的脸儿,花花绿绿的票子,或者掌个印把儿呀啥的。老子们,只是——还不是个好。”
“谁说不好?”白狗笑道,“一个城里女人正和当官的贼男人在外面干好事。嘿,叫一个拾粪的农民碰见了。女人怕他嚷嚷,就叫他也干。嘿,一干,女人就叫唤:天老爷呀,还是农民好。”
花球一口茶喷了出来。猛子也忍不住笑了,但他望一眼灵官,硬生生收了笑。
毛旦拌拌嘴:“好又顶啥用?现在女人喜欢钱。谁又在乎软硬呀长短呀,钱多就好。北柱,你有经验,说,是不是这样?”
“屁,我咋知道呀?要想知道,经过一遭。你也去试一试嘛。黑夜到城里广场门口,见背个包游来游去东瞅西望的,就问卖不卖。试一试嘛。”
“也不一定。”白狗挤眉弄眼道,“女人嘛,缺钱的喜欢钱,不缺钱的还是喜欢真家伙。像双福女人,图个啥?还不是图猛子猛吗?”
毛旦说:“倒也真不知他咋个猛法,也没见识过。”
“见识一下,不就得了。”白狗煽动道。
猛子沉了脸,唬道:“你们是皮胀了,想挨揍?”
毛旦哟了一声,道:“瞧,瞧,礼行都给了你了。你多少次欺负老子,啊?老子说了个啥?老子们逗你一次,你就放恼了。不行,白狗,花球,来,我们也给他上个刑法。”
三人笑着一拥而上,掀倒猛子。灵官怕猛子难堪,出了门。屋里嬉笑声,打骂声响成一团。半晌,忽听毛旦叫道:“哎呀,电把子,怪不得……”“驴的一样……”“怪不得那婆娘……双福的我见过,平滩上一个秃桩桩,蚕儿似的……”
天空里有一牙月亮,外面并不显黑。有了这几个活宝的陪伴嬉闹,灵官便放心回家。走了几步,听到几个女人在路口上叽咕:“你说这骚货真连脸都不顾了。”“就是呀,娃娃都那么大了。”“你说双福差了啥了,钱又那么多……吃不愁穿不愁的,还巴望啥呀?”“福烧着了。”“就是,人嘛。就为那点事,嘿,啧啧……”灵官听出她们在喧双福女人,就绕过路口,他听出其中有一个被称做“公共汽车”的女人,心道:“你也配议论别人?”
忽想到家里的沉闷,便驻了足。才入夜,离上炕还有一段时间,心中又有一种搅得他坐立不安的情绪,便想找个人聊聊。想来想去,想到孟八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