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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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

扎伊契哈·普罗柯菲耶夫娜——巴巴耶夫所住的公寓的女主人

乌里雅娜·罗季昂诺夫娜·库利岑娜（乌廖莎）——库利岑的妻子，克拉斯诺夫的姐姐

阿洪尼亚（阿洪纳西）——十八岁，克拉斯诺夫的弟弟，多病的男孩

瓦连京·帕夫洛维奇·巴巴耶夫（瓦连京·帕夫内奇）——地主，年轻人

塔吉雅娜·丹尼洛夫娜·克拉斯诺娃（塔妮娅、塔涅奇卡）——克拉斯诺夫的妻子，鲁凯莉娅的妹妹

〔扎伊契哈屋前的街道。黄昏。

第一场

〔库利岑娜和扎伊契哈（从小门登场）。

扎伊契哈 咦，大婶！你怎么了！你怎么了！怎么可能呢！得了，别想了！不过是你疑心罢了。你相信我吧，这是你疑心。

库利岑娜 你说，疑心！谢谢老天爷，我还没瞎。我会不认得她！一看衣服，我就可以从一千个人里把她扯出来。咱们的衣裳只有一个式样；她平常穿的衣服，咱们过年过节都不穿。我跟你刚一走出门来，她就跑进去看他。

扎伊契哈 我跟你说吧，你闹错了。真的，这不是没罪过的。是有个女人跑到这儿来看他，模样长得就跟你们兄弟媳妇一样，可并不是她。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呢！难道我会不告诉你吗？要是真的，那我为什么瞎说呢？

库利岑娜 你向着她呗。

扎伊契哈 别作孽了，乌廖莎，别作孽了！

库利岑娜 有什么作孽的，普罗柯菲耶夫娜！她才作孽哪；我知道她。我弟弟让她太自由了。我没想到是别人，可是想到是她，才不作孽哪。不是今儿，就是明儿，她准会闯出永远没个了的大祸来。她欺瞒我弟弟。你要知道，她是怎么欺负我的呀。

扎伊契哈 真的吗？

库利岑娜 我要是说瞎话，就随着太阳没了！她挑得我弟弟跟我大吵。他说：“我就是不认你。”她就是这种货。不，宝贝儿，你等着吧！我呀——可不像别人。

扎伊契哈 唉，得了吧！何苦要卷进去呢！她是她家的主妇，你是你家的主妇。

库利岑娜 滚她的蛋：我跟她屁都不相干；我伤心的是，普罗柯菲耶夫娜，她挑得我弟弟跟全家不和。

扎伊契哈 嗯，这是你们的事；反正将来算吧。你这会儿回家吗？

库利岑娜 是呀，亲爱的；该吃晚饭了。我们那个爱闹脾气的人，这会儿说不定在那儿走来走去、大喊大叫的哪。来看我们啊！

扎伊契哈 一定来。

〔她们互相亲吻。普罗柯菲耶夫娜走进门去。

第二场

〔库利岑娜和阿洪尼亚（后上）。

库利岑娜 谁知道普罗柯菲耶夫娜是不是撒谎呢。你就不能信她，这个娘儿们是个老油子。我要是有工夫，那我准能打听出来她这会儿是不是在绅士那儿。等不等呢？要是她在那儿待的工夫大，那我丈夫就会骂得我永生永世也忘不了。嗯，算你走运：我没空，要不然呀，我准藏着等你。（走。她迎面遇见阿洪尼亚）阿洪尼亚，你上哪儿去？

阿洪尼亚 走开，别管我！别管我！

库利岑娜 塔吉雅娜在家吗？

阿洪尼亚 没有，出来了。

库利岑娜 那她在那个绅士那儿，我刚才看见她来着。

阿洪尼亚 在绅士那儿？天哪！人怎么会这么没有廉耻呢！

库利岑娜 好，我先赶回家去，告诉我丈夫，然后，就上你们那儿去。（要走）老弟，等等，欺负人的人，等等！现在我要教训你了。（退场）

阿洪尼亚 主啊！我没气力了！怎么能在世上活下去呢！这是对我们的惩罚！撂下丈夫来找外人。她坐在墙角那儿挨饿的时候，我们收留了她，用自己的血汗钱买衣裳给她穿！哥哥自己省吃俭用，家里省吃俭用，可是拿钱给她买漂亮衣眼，而她呢，这会儿却为了我们的恩惠跟个外人来咒骂我们。我真恶心！我情愿死！我流的不是泪，是血。我们让一条毒蛇在我们怀里取暖。（靠在篱笆上）我要等，我要等。我要把所有，所有在我心里燃烧着的话告诉她。

〔巴巴耶夫和克拉斯诺娃从小门里出来。阿洪尼亚躲在一个犄角里。

第三场

〔阿洪尼亚、巴巴耶夫、克拉斯诺娃。

巴巴耶夫 你怕什么呢！街上又没人。你干吗这么着急，你来了不到半个钟头。

克拉斯诺娃 不，不，我心里总觉得不安。

巴巴耶夫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害怕。大不了，让你丈夫骂一顿就是了。

克拉斯诺娃 上回也是晚了；他的举动多可怕啊；我以为他会把我杀了。他弄得我害怕，害怕极了！

〔沉默。

你很快就回来吗？

巴巴耶夫 一个礼拜，最多十天。

克拉斯诺娃 唉，真是的！怎么会有这种事呢！哦，要是能像我们所想的那样：你到乡下去——我也到乡下去，你上彼得堡去——我也跟着你去。

巴巴耶夫 我是说叫你跟我走的。

克拉斯诺娃 你行，你是个自由的人，可我呢，现在简直是奴隶。这就是我的苦楚！我想过无数次怎么样才能逃到你那儿去。

巴巴耶夫 那好极了。

克拉斯诺娃 你想想，我的生活是多么不幸啊：为了要得到点儿快乐，我就得欺骗丈夫。简直是欺骗、欺骗！可是欺骗又有什么用呢？真恶心；我的性情不是这样的。要是我丈夫看出了我不爱他，那他就会骂死我、责备死我的。我很清楚我没法做他的妻子，我在他们家里是个多余的人，而且他们巴不得我到别的地方去；可是这话我跟谁说呢，谁能了解呢！你瞧，他们是多么粗暴、多么厉害啊，我呢，又是不习惯严厉的。没有自由，算什么生活啊。

巴巴耶夫 塔妮娅，你就这么办吧！干脆跟他说，你不愿意跟他过了。你跟姐姐租一所房子，我给你们寄钱。

克拉斯诺娃 不行！不行！甭想。你以为他会放我走吗？哪怕我当他面、死在他眼前，他也不会放；我还是偷偷地走好。

巴巴耶夫 好，偷偷地走吧。

克拉斯诺娃 唉，真的，我不知道。我们大家都会说，可是一到做的时候就失去了理智，尤其是我。照你的意思办吧。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你要爱我，你就别把我毁了。

巴巴耶夫 那当然。

克拉斯诺娃 人们说的对，我们所有的女人都是疯子：我是自己要嫁人的，谁也没强迫我，那么按理，我是应该跟他过下去的；可是我让你给迷住了，还想从家里逃出来。这都是你的不是，瓦连京·帕夫内奇：就因为你，现在我想离开家。要不是你，我会想法跟丈夫过下去的，至少，我不会尝到这种痛苦。

巴巴耶夫 好美丽的生活！有什么可惋惜的！

克拉斯诺娃 现在的生活难道好吗！当然，我不应该太怪你，因为这完全怪我自己。你们有什么担心的！你们是男人，谁也不会指责你，可是我为了任何一件事都得受苦。唔，有什么法子呢！现在要辩明谁是谁非已经晚了，不过，我看这件事总是免不了的。可是你别骗我，回来啊！

巴巴耶夫 得了，你怎么了！一定回来。

克拉斯诺娃 （亲他）再见！我该走了！怎么回事，我浑身直哆嗦，都快站不稳了。

巴巴耶夫 你冷静点儿。喂，我跟你沿河沿走走；你回家去来得及的。

〔他们退场。

阿洪尼亚 廖夫哥哥，这就是你要别人、不要我们的结果！瞧瞧，仔细瞧瞧！谁真心爱你，你就像野兽似的对待谁；我瘦了，像蜡似的快着完了，就因为爱你、怜悯你，可是我还从来没听到过你一句好话。你宠着老婆，而她呢，这个臭婊子，干的是什么事啊！世界上就没有真理，没有！（退场）

第四幕第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