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 艺术上的新机运和雕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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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刻史上的罗曼谛克时代的新运动,无非是要从硬化了的不通血气的古典主义的束缚中,来竭力解放自己的努力。凡雕刻,在那造形底特质上,古典样式的模仿的事,原是较之绘画,更为压迫底地掣肘着作家的表现的,所以要从梭尔跋勒特生的传统,全然脱离,决不是容易事。因此,在这一时代所制作的作品上——即使是极为进取底的——总不免有些地方显出中途半道的生硬之感。假如,要设计一个有战绩的将军的纪念像时,倘只是穿着制服的形状,从当时的人想来,是总觉得似乎有些欠缺轮廓——以及影像——的明晰之度的。于是大抵在制服上,被以外套,而这外套上,则加上古代的妥喀一般的皱襞——因为先是这样的拘执的情形,所以没有发生在绘画上那样的自由奔放的新样式。然而在和当时的历史底兴味有着密切的关系的制作中,却也有若干可以注目的作品。而且在当时盛行活动的作家里面,也看出两三个具有特质的人物来。其中的最为显著的,恐怕是要算法兰西的柳特和德意志的劳孚了罢。

法兰卓柳特(Francois Rude)是拿破仑的崇拜者。也曾和百日天下之际的纷纭相关,一时逃到勃吕舍勒去;也曾和同好之士协力,作了称为“拿破仑的复生”这奇异的石碑。他的长于罗曼谛克似的热情的表现,就是到这样。有名的“马尔赛斯”的群像和“南伊将军”的纪念碑等,在柳特,都是最为得心应手的题材。

装饰着霞勒格兰所设计的拿破仑凯旋门(I’arc de I’Etoire)的一部的“马尔赛斯”的群像,是显示着为大声呼号的自由女神所带领,老少各样的义勇兵们执兵前进的情形的。和陀拉克罗亚所画的“一八三〇年”,正是好一对的作品。主宰着古典派的雕刻界的大辟特檀藉尔批评这制作道:“自由的女神当这样严肃的时候,装着苦脸,是怎么一回事呢?”云。——古典主义和罗曼谛克之争,无论什么时候,一定从这些科白开场的。然而这制作,所不能饶放的,是义勇兵们的相貌和服装。他们还依然是罗马的战士。

在“南伊将军”的纪念像上,却没有一切古典主义底的传统了。穿了简素的制服,高挥长剑,一面叱咤着全军的将军的风姿,是逼真的写实。将指导着弟子们,柳特嘴里所常说的——“教给诸君的,是身样,不是思想”这几句——话,和这制作比照着观察起来,则柳特的努力向着那里的事,就能够容易推见的罢。

基力斯谛安劳孚(Christian Rauch)是供奉普鲁士的王妃路易斯的;这聪明的王妃识拔劳孚之才,使他赴罗马去了。劳孚为酬王妃的恩惠计,便来锈刻那覆盖夭亡的路易斯的棺柩的卧像,在罗马置办了白石。刻在这像上的王妃的容貌,是将古典雕刻的严肃和路易斯的静稳的肖像,显示着神奇的调和。在日常出入于这宫廷中的劳孚,要写实底地描写路易斯的相貌,自然是极容易的。但在不能不用古典样式的面纱,笼罩着那卧像的他,是潜藏着虽要除去而未能尽去的传统之力的罢。柳特之造凯威涅克的墓标,要刻了全然写实底的尸骸的像的,但要作那么大胆的仿效——即使有这意思——却到底为劳孚所不敢的罢。还有,和这一样,劳孚之于勃吕海尔将军的纪念像,似乎也没有如柳特之试行于“南伊将军”的那样,给以热情底的表现的意思。勃吕海尔身缠和他的制服不相称的古典风的外套,头上也不戴帽。那轮廓,总有些地方使人记起古代罗马的有名的兑穆思退纳斯的像来。

最尽心于遁出梭尔跋勒特生的传统者,是劳孚。然而无论到那里,古典主义底的形式观总和他纠结住。如上所述,在“路易斯”和“勃吕海尔”上,也可以分明地看取这情形。而于茀里特力大王的纪念象——正惟其以全体论的构想,是极其写实底的——却更觉得这样束缚的窘促。载着大王的乘马像的三层台座的中层,是为将军们的群像所围绕的,然而凡有乘马者,徒步者,无论谁,都只是制服而无帽。倘依德意志的美术史家的谐谑的形容,则恰如大王给他们命令,喊过什么“脱帽——祷告!”之类似的。虽在炮烟弹雨之中,并且在厚的外套缠身的极寒之候,而将军们却都不能戴鍪兜,也不能戴皮帽。

法兰西的雕刻家,颇容易地从古典主义的传统脱离了,但在德意志人,这却决不是容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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