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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代新兴文学的诸问题
五
倘若无产阶级的文化,不仅从无产阶级的存续期间这一点说,另从那本身所有的特殊的性质,即从无产阶级斗争的意志的表现这一点看来,也不独使其成立为可能,而且为不可避,则无产阶级文学的成立,也就成为分明是可能,而且不可避的事了。
然而关于何谓无产阶级文学的问题,则虽在苏俄的批评家之间,也解说不同,未必相一致。无产阶级文学云者,专是无产者自身所创造的文学之说,也颇为通行的。“无产阶级的诗歌”的弗理契教授和无产阶级文学者的一团“库士尼札”等的解释,即属于此。倘以为无产阶级文学专是无产阶级本身的事,所以那产生,也以专出于无产阶级之手为是的意思,那是谁也不会有什么异议的罢。但如果看作无产阶级的文学,只是成于纯粹的无产阶级之手的东西的意思,则作为一种热烈的极端的主张,是可以容纳的,而在实际上,却要生出疑问。纯粹的无产阶级云者,当此之际,是什么意义呢?必须是工厂里作工的劳动者么?文学的创作和在工厂的劳动,那并立究竟能到怎样程度呢?当作工之间,不是至多也不过能够写些短短的抒情诗之类么?那么,所谓纯粹的无产阶级文学云者,可是说,曾经在工厂作工,而现在却多年专弄文笔的东西的意思呢?倘将无产阶级文学的作者,以严密的意义,限于无产劳动阶级,便生出种种这样的疑问来了。
在文化的别部面,较之文学,就有一直先前便成了为无产阶级的东西的,然而这为无产阶级的文化,却未必一定都由无产阶级本身之手所建造。便是作了无产阶级学艺的基础的马克斯、恩格勒,为无产阶级文化大尽其力的拉萨尔、李勃克耐希德、卢森堡、蒲力汗诺夫,人类史上最初的无产阶级革命的指导者列宁,就都是智识阶级中人,连所谓纯粹的无产阶级出身都不是。新兴的阶级,自己所必要的文化要素,是未必定要本身亲手来制造的。有渐就消亡的阶级中的优秀的代表者,而断绝了和生来的境地的关系,决然成为新的社会底势力的帮手的人,新兴阶级便将这样的人们的力量,利用于自己所必要的文化的创造,是常有的事实。在新的阶级的发达的初期,这样的事就更不为奇。这事实,一面是无产阶级文化将旧文化的传统加以批判而活用它,摄取它的意思;还有一面的意思,是说旧文化的存立之间,新文化已经有些萌芽出现的事,是可能的。
据萨木普德涅克说,则未必因为他出于劳动者之间,便是无产阶级文学者,即使他出于别的阶级,也可以的,他之所以是无产阶级文学者,是因为他站在无产阶级的见地上(据烈烈威支所引用。)而说这话的萨木普德涅克,却正是从小就作为劳动者,辛苦下来的真的无产阶级出身的诗人。据烈烈威支所言,则实际上,是劳动阶级出身的诗人,而现在还在工厂中劳动,但所作的诗,也有全不脱神秘象征派的形骸的。也有常从劳动者的生活采取题材,而其运用和看法,全是旧时代的东西,和无产阶级底人生观没有交涉的。和这相反,也有那出身虽是智识阶级,而看法和想法,却是无产阶级底的。举以为例者,是台明·培特尼。又也有只从有产阶级的生活采取题材,一向未尝运用劳动者生活的作者,而尚且可以称为无产阶级文学的作者的人。这是因为那作者对于有产阶级的态度,是据着无产阶级的见地的缘故。或者更远溯十六世纪的往昔,譬如取千五百二十五年在德国的农民运动,或宗教改革那样的事实,来写小说罢,但倘若那作者的见地,是无产阶级底,便可以说,那作品是无产阶级文学,那作者是无产文学的作者。所以作者个人的素性和他所运用的题材,是不一定可作决定那作品和作者的所属阶级的标准的。这是单凭那作品的性质(但不消说,无产阶级文学的大部分,从素性上说,也以劳动者为多,是确实的事实罢,这是极其自然的事。然而和这一同,无产阶级文学者的几成,出于别的社会阶级,大半是农民之间的事,也完全是不得已的)。
无产阶级出身这一种特别券,未必一定能作无产阶级文学的通行券的事,玛易斯基不消说,便是代表苏俄文坛的极左翼的烈烈威支,也以为是对的,就是,据烈烈威支,则无产阶级文学的通行券,应凭那性质而交付;据玛易斯基,则所以区别无产阶级文学和别种文学者,是在那“社会底艺术底的相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