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闲居在济南,全家团圆
从此以后,我便正式开始了在济南的生活。我从十五岁参加红军那年开始,就是过的集体生活。后来当了红军的干部,饭有人做,水有人烧,就连在监狱里也是如此。到了济南,一切生活都要靠自己,都要从头学起。当时,我饭不会做,水不会烧,对煤气灶这样现代化的东西,就更不知道应该怎样去使用了。发给我的人民币也分不清哪是一块钱,哪是两块钱,幸好有巴璀在,不然的话我真的不知道怎样办才好。全靠巴璀买菜、做饭、烧水、洗衣服、搞卫生来照顾我的生活。
过了两天,越科长带我到医院去检查身体。刚刚去的时候还好,人们都没有想到我会出现在济南。但是等我检查完身体出来,有人一下子认出了我。一传开,不少人好奇,就来围看我,而且人越来越多,把我和赵科长围了一个水泄不通。赵科长急了,他一边大声呼喊,一边领着我往外挤,好不容易把我和巴璀送上了车。
经过这一次,我白天基本上不下楼,每天都是在清晨天亮以前和晚上天黑以后,才和巴璀一起出来到室外活动。有时候,我白天在阳台上甩甩手,下面也有不少的人观看。不过围观的群众,态度都很好,不少人对我笑一笑、点点头,但是都不敢说话。
九月二十三日,金平原从浙江绍兴农场把陈绥圻的行李运到了济南。然后,他用了几天的时间忙前忙后,把家里的房间重新布置了一下,使房间的使用更加合理。
十月上旬,新潮和京秋从北京来到济南,给我送来了一台十四英寸的彩色电视机。这台电视机是新潮用转业的钱买的。他还告诉我,他正在办手续,准备转业来济南照顾我。从此,这台电视就成为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每天可以看新闻,可以看到全国和世界的事情,我基本上是每天看电视到最后预告第二天的节目为止。
到了十月上旬,已同丈夫一起转业到潍坊的采芹也来济南开会,到了我这里。她带来了不少食品,有鸡大腿、猪肘子等。之后,她和新潮、巴璀几个人忙了好半天,我们一起吃了一顿我这些年来从来没有吃过的丰盛的晚餐。
十月十五日,巴璀的一个月的假期已经满,和新潮一起回了北京,剩下采芹一个人一面在济南开会,一面照顾我的生活。这个时候,我真希望陈绥圻能早一点来济南。但是陈绥圻告诉我说,她已经接到空军的通知,要她十月下旬到空军去看对她的结论,还必须在北京再等几天。
十月下旬,陈绥圻到空军去看对她的结论。虽然她的结论,已由原来的“敌我矛盾”,改为“人民内部矛盾,”但是里面的不实之词,一点都没有变。她认为,这样的结论不能接受,因此拒绝签字。看来,虽然有党的一贯的政策,有总书记的批示,但是落实政策的阻力还是很大的,因为这里面有很大的个人思怨成分在里面。不过这样僵持也不是办法,于是陈绥圻在十一月十一日交出一份书面意见后,就来到了济南。从此,我们两人一直生活在济南到现在。
在陈绥圻没有来济南以前,济南市公安局的赵科长对我的事情十分尽职尽责,几乎是每隔几天就来一次,看一看生活上有什么困难。陈绥圻来到济南以后 ,赵科长对她说:“你来了我就放心了,照顾老吴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十二月九日,赵科长来向我们传达了我在保外就医期间应当注意的几个问题:第一、可以和家人通信,可以在家里会见亲友;第二、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可以在济南市活动,外出的时候要有家属和子女陪同;第三、未经过允许,不得探访亲友,不准离开济南市;第四、不准和外国人交谈、接触和通讯;第五、看病不要到医院去 ,由医生来出诊。住院的时候,要有家属护理。没有家属护理时,由公安部门派人护理。此外,配发的家具要登记。
以上的这几条,除了看病要医生出诊以外,其它的我都是严格遵守的。我一般看病都是自己到医院去的,因为医院的大夫工作十分繁忙,每次都要求大夫来出诊,也有困难。
由于生活上的需要,我学会了做饭、烧水、升炉子,有时还炒几个菜。除此之外,打扫卫生、倒垃圾、买菜等,我也样样都自己做。
我们在支出上精打细算,买一斤肉要分成十块,每次只吃一块。到了月底的收支大抵相当。生活虽然难一些,但是过得还比较充实。
周围的邻居对我都很好,也很关心我。出门去买菜,他们看到我年纪大,都不要我排队。副食店的同志,把好一点的菜卖给我,对我非常照顾。家里的水龙坏坏了、门锁坏了,邻居们总是主动帮助我修理。每次我们去买煤,看到我们一块块地往楼上抬,邻居们也总是自动地来帮忙。这种种事情,都让我十分感动。
有一次,中央文献研究室的同志在采访我时曾经问我,在济南生活习惯不习惯。我说:“在山东生活,我感觉到比北京好,有人情味。济南的山好、水好、人更好。山东人大多憨厚、豪爽、仗义,好交朋友。”
很快就到了一九八二年的元旦。这个时候,北京的几个孩子、潍坊的采芹、上海的陈子圻(陈绥圻的哥哥)一家,都提出要到济南来和我们一起过这个春节。我们老两口一算,好家伙,一共是十七口人!这样,吃、住都是一个难题。
我们把这个情况向赵科长报告了,赵科长答应由他向市公安局的招待所租用被子,再借给我们几个凳子和几块铺板,用来搭床。我们把两间屋子分成男、女宿舍,用借来的凳子和铺板搭成两个大通铺,这样才解决了住的问题。至于吃的,则各自带一点、再买一点。这样一来,问题就不大了。
到了春节的前两天,各路人马都到了济南,小小的房间,挤得不成样子。但是“人多好过年”,青年人到了一起,说呀笑呀,闹个不停。当时,采芹还从潍坊带来了一台录音机,晚上大家在屋里跳起了交际舞。看到年轻人的活泼、乐观,我也就忘记了自己还是一个囚犯,感到生活虽然艰苦一点,但还是充满了希望。
十年多的监禁生活以后,这是我第一个愉快、热闹的春节。但愿人长久,花长开,月长圆,全家幸福。过去的一切,就让它像梦一样的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