艮
“艮其背”,“背”字是“止”字。彖中分明言“艮其止,止其所也”。从周录云:“极解得好。”又言:“‘艮其背’一句是脑,故彖中言‘是以不获其身,行其庭,不见其人’,四句只略对。”方子。
“艮其背”,背只是言止也。人之四体皆能动,惟背不动,取止之义。各止其所,则廓然而大公。德明。
“艮其背”便“不获其身”,“不获其身”便“不见其人”。“行其庭”,对“艮其背”,只是对得轻。身是动物,不道动都是妄,然而动斯妄矣,不动自无妄。渊。
因说“不获其身”,曰:“如君止于仁,臣止于忠,但见得事之当止,不见此身之为利为害。才将此身预其间,则道理便坏了!古人所以杀身成仁、舍生取义者,只为不见身,方能如此。”学履。
“艮其背”,浑只见得道理合当如此,入自家一分不得,著一些私意不得。“不获其身”,不干自家事。这四句须是说,艮其背了,静时不获其身,动时不见其人。所以彖辞传中说“是以不获其身”,至“无咎也”。周先生所以说“定之以仁义中正而主静”。这依旧只是就“艮其背”边说下来,不是内不见己,外不见人。这两卦各自是一个物,不相秋采。渊。
赵共甫问“艮其背,不获其身”。曰:“不见有身也。”“行其庭,不见其人”。曰:“不见有人也。”曰:“不见有身,不见有人,所见者何物?”曰:“只是此理。”过。
“时止则止,时行则行”。止固是止,池本:“行固非止。”然行而不失其正,池本作“理”。乃所以为止也。僩。
问:“艮之象,何以为光明?”曰:“定则明。凡人胸次烦扰,则愈见昏昧;中有定止,则自然光明。庄子所谓‘泰宇定而天光发’是也。”学履。
艮卦是个最好底卦。“动静不失其时,其道光明”。又,“刚健笃实辉光,日新其德”,皆艮之象也。艮居外卦者八,而皆吉。厉录云:“居八卦之上,凡上九爻,皆好。”
惟蒙卦半吉半凶。如贲之上九“白贲无咎,上得志也”;大畜上九“何天之衢,道大行也”;虫上九“不事王侯,志可则也”;颐上九“由颐厉吉,大有庆也”;损上九“弗损益之,大得志也”;艮卦“敦艮之吉,以厚终也”。蒙卦上九“击蒙,不利为寇,利御寇”,虽小不利,然卦爻亦自好。盖上九以刚阳居上,击去蒙蔽,只要恰好,不要太过。太过则于彼有伤,而我亦失其所以击蒙之道。如人合吃十五棒,若只决他十五棒,则彼亦无辞,而足以御寇。若再加五棒,则太过而反害人矣。为寇者,为人之害也;御寇者,止人之害也。如人有疾病,医者用药对病,则彼足以袪病,而我亦得为医之道。若药不对病,则反害他人,而我亦失为医之道矣。所以象曰“利用御寇,上下顺也”。惟如此,则上下两顺而无害也。僩。
八纯卦都不相与,只是艮卦是止,尤不相与。内不见己,是内卦;外不见人,是外卦,两卦各自去。渊。
守约问易传“艮其背”之义。曰:“此说似差了,不可晓。若据夫子说‘止其所也’,只是物各有所止之意。伊川又却于解‘艮其止,止其所也’,又自说得分明。恐上面是失点检。”木之。
“易传云:‘能使天下顺治,非能为物作则也,惟止之各于其所而已。’此说甚当。至谓‘艮其背’为‘止于所不见’,窃恐未然。据彖辞,自解得分晓。”曰:“‘艮其止,止其所也。’上句‘止’字,便是‘背’字,故下文便继之云‘是以不获其身’,更不再言‘艮其背’也。‘止’,是当止之处。下句‘止’字是解‘艮’字,‘所’字是解‘背’字,盖云止于所当止也。‘所’,即至善之地,如君之仁,臣之敬之类。‘不获其身’是无与于己,‘不见其人’是亦不见人。无己无人,但见是此道理,各止其所也。‘艮其背’是止于止,‘行其庭不见其人’是止于动。故曰:‘时止则止,时行则行。’”伯丰问:“如舜禹不与如何?”曰:“亦近之。”继曰:“未似。若遗书中所谓‘百官万务,金革百万之众,饮水曲肱,乐在其中。万变皆在人,其实无一事’,是此气象。大概看易,须谨守彖象之言,圣人自解得精密平易。后人看得不子细,好用自己意,解得不是。若是虚心去熟看,便自见。如乾九五文言‘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水流湿,火就燥,云从龙,风从虎,圣人作而万物睹’。夫子因何于此说此数句?只是解‘飞龙在天,利见大人’。‘睹’字分明解出‘见’字。‘圣人作’,便是‘飞龙在天’;‘万物睹’,便是人见之。如占得此爻,则利于见大人也。九二‘见龙在田’,亦是在下贤德已著之人,虽未为世用,然天下已知其文明。亦是他人利见之,非是此两爻自利相见。凡易中‘利’者,多为占得者设。盖活人方有利不利,若是卦画,何利之有?屯卦言‘利建侯’,屯只是卦,如何去‘利建侯’?盖是占得此卦者之利耳。晋文公占得屯豫,皆得此辞,后果能得国。若常人占得,亦随高下自有个主宰道理。但古者占卜立君,卜大迁,是事体重者,故爻辞以其重者言之。”又问:“屯何以‘利建侯’?”曰:“屯之初爻,以贵下贱,有得民之象,故其爻辞复云‘利建侯’。”又问:“如何便是爻辞与所占之事相应?”曰:“自有此道理。如世之抽签者,尚多有与所占之事相契。”又曰:“何以见得易专为占筮之用?如‘王用亨于岐山’,‘于西山’,皆是‘亨’字。古字多通用。若卜人君欲祭山川,占得此即吉。‘公用亨于天子’,若诸侯占得此卦,则利于近天子耳。凡占,若爻辞与所占之事相应,即用爻辞断之。万一占病,却得‘利建侯’,又须别于卦象上讨义。”正淳谓:“二五相应,二五不相应,如何?”曰:“若得应爻,则所祈望之人,所指望之事,皆相应,如人臣即有得君之义。不相应,则亦然。昔敬夫为魏公占得睽之蹇,六爻俱变。此二卦名义自是不好。李寿翁断其占云:‘用兵之人,亦不得用兵;讲和之人,亦不成讲和。睽上卦是离,“离为甲胄,为戈兵”,有用兵之象,却变为坎,坎险阻在前,是兵不得用也。“兑为口舌”又“悦也”,是讲和之象,却变为艮。艮,止也,是议和者亦无所成。’未几魏公既败,汤思退亦败,皆如所占。”。人杰录见下。
伯丰问:“兼山所得于程门者云:‘艮内外皆止,是内止天理,外止人欲。又如门限然,在外者不得入,在内者不得出。’此意如何?”曰:“何故恁地说?”因论:“‘艮其背’,彖云‘止其所’,便是解‘艮其背’。盖人之四肢皆能运转,惟背不动,‘止其所’之义也。程传解作‘止于所不见’,恐未安。若是天下之事皆止其所,己何与焉?人亦何与焉?此所谓‘不获其身,行其庭不见其人也。’”问:“莫是舜‘有天下而不与’之意否?”曰:“不相似。如所谓‘百官万务,金革百万之众,饮水曲肱,乐在其中。万变皆在人,其实无一事’,是也。”又云:“‘艮其背’,静而止也;‘行其庭’,动而止也。万物皆止其所,只有理而已。‘不获其身’,不见其人也。”因论:“彖象文言解得易直是分晓精密,但学者虚心读之,便自可见。如‘利见大人’,文言分明解‘圣人作而万物睹’之类是也。爻辞只是占得此卦爻之辞,看作何用。谓如屯卦之‘利建侯’,屯自是卦画,何尝有建侯意思?如晋文公占之,便有用也。又如‘王用亨于岐山’,‘亨’字合作‘享’字,是王者有事于山川之卦。以此推之,皆可见矣。”人杰。
“不获其身”,不得其身也,犹言讨自家身己不得。又曰:“欲出于身。人才要一件物事,便须以身己去对副他。若无所欲,则只恁地平平过,便似无此身一般。”又曰:“伊川解‘艮其背’一段,若别做一段看,却好。只是移放易上说,便难通。须费心力口舌,方始说得出。”又曰:“‘上下敌应不相与’,犹言各不相管,只是各止其所。”又曰:“明道曰:‘与其非外而是内,不若内外之两忘也。’说得最好。便是‘不获其身,行其庭不见其人’,不见有物,不见有我,只见其所当止也。如‘为人君止于仁’,不知下面道如何,只是我当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不知上面道如何,只是我当止于敬,只认我所当止也。以至父子兄弟夫妇朋友,大事小事,莫不皆然。从伊川之说,到‘不获其身’处,便说不来;至‘行其庭不见其人’,越难说。只做止其所止,更不费力。”贺孙。
“‘艮其背不获其身’,只是道理所当止处,不见自家身己。李录云:“也不知是疼,不知是痛,不知是利,不知是害。”不见利,不见害,不见痛痒,只见道理。如古人杀身成仁,舍生取义,皆是见道理所当止处,故不见其身。‘行其庭不见其人’,只是见得道理合当恁地处置,李录云:“只见道理,不见那人。”皆不见是张三与是李四。”袭录云:“但见义理之当止,不见吾之身。但见义理之当为,不知为张三李四。”问:“易传说,‘艮其背’是‘止于所不见’。”曰:“伊川之意,如说‘闲邪存诚’,如所谓‘制之于外,以安其内’,如所谓‘奸声乱色,不留聪明;淫乐慝礼,不接心术’。袭录云:“凡可欲者,皆置在背后之意。‘外物不接,内欲不萌之际。’钦夫谓当去‘之际’二字。”今按易传已无“之际”二字。此意亦自好,但易之本意未必是如此。伯恭又错会伊川之意,谓‘止于所不见’者,眼虽见而心不见,恐无此理,伊川之意却不如此。”刘公度问:“老子所谓‘不见可欲,使心不乱’,是程子之意否?”曰:李录有“不然”字。“老子之意,是要得使人不见,故温公解此一段,认得老子本意。李录云:“温公解云:‘“不见可欲”,是防闲民使之不见,与上文“不贵难得之货”相似。’”‘圣人之治虚其心’,是要得人无思无欲;李录云:“是使之无思算,无计较。”‘实其腹’是要得人充饱,李录云:“是使之充饱无馁。”‘弱其志’是要得人不争,李录,“要得”并作“使之”。‘强其骨’是要得人作劳,后人解得皆过高了。”从周。李录云:“温公之说,止于如此,后人推得太高。此皆是言圣人治天下事,与易传之言不同。”录云:“通书云:‘背非见也’,亦似伊川说。‘止非为也’,亦不是易本意。语录中有云:‘周茂叔谓:“看一部华巖经,不如看一艮卦。”下面注云:“各止其所。”他这里却看得“止”字好。’”方子、渊、盖卿录互有详略。
“易传‘艮其背’一段,只是非礼勿视听言动,则止于所不见,无欲以乱其心。‘不获其身’者,盖外既无非礼之视听言动,则内自不见有私己之欲矣。‘外物不接’便是‘奸声乱色,不留聪明;淫乐慝礼,不接心术;慢惰邪僻之气,不设于身体’之意。”又曰:“‘艮其背,不获其身;行其庭,不见其人’,易中只是说‘艮其止,止其所’。人之四肢百骸皆能动作,惟背不能动,止于背,是止得其当止之所。明道答横渠定性书举其语,是此意。伊川说却不同,又是一说。不知伊川解‘艮其止,止其所也’,又说得分晓;却解‘艮其背’,又自有异,想是照顾不到。周先生通书之说,却与伊川同也。”或问:“‘不见可欲,此心不乱’,与‘艮其背’之说何如?”曰:“老氏之说,非为自家不见可欲,看他上文,皆是使民人如此。如‘虚其心’,亦是使他无思无欲;‘实其腹’,亦是使他饱满。”温公注如此解,蔡丈说不然。又曰:“‘艮其背’,看伊川说,只是非礼勿视听言动。今人又说得深,少间恐便走作,如释老氏之说屏去外物也。”又因说“止于所不见”,曰:“非礼之事物,须是常去防闲他。不成道我恁地了,便一向去事物里面衮!”贺孙。亦与上条同闻。
问:“‘艮其背,不获其身’,是静中之止;‘行其庭,不见其人’,是动中之止。伊川云:‘内欲不萌,外物不接,如是而止,乃得其正。’似只说得静中之止否?”曰:“然。此段分作两截,‘艮其背,不获其身’,为静之止;‘行其庭,不见其人’,为动之止。总说则‘艮其背’是止之时,当其所而止矣,所以止时自不获其身,行时自不见其人。此三句乃‘艮其背’之效验,所以彖辞先说‘止其所也,上下敌应,不相与也’,却云‘是以不获其身,行其庭,不见其人也’。”又问:“止有两义,‘得所止’之‘止’,是指义理之极;‘行止’之‘止’,则就人事所为而言。”曰:“然。‘时止’之‘止’,‘止’字小;‘得其所止’之‘止’,‘止’字大。此段工夫全在‘艮其背’上。人多是将‘行其庭’对此句说,便不是了。‘行其庭’是轻说过。缘‘艮其背’既尽得了,则‘不获其身,行其庭不见其人’矣。”学履。
问:“伊川解‘外物不接,内欲不萌’,此说如何?”曰:“只‘外物不接’,意思亦难理会。寻常如何说这句?”“某详伊川之意,当与人交之时,只见道理合当止处,外物之私意不接于我。”曰:“某尝问伯恭来,伯恭之意亦如此。然据某所见,伊川之说只是非礼勿视听言动底意思。”问:“先生如何解‘行其庭不见其人’?”曰:“如在此坐,只见道理,不见许多人,是也。”曰:“如此,则与非礼勿视听言动之意不协。”曰:“固是不协。伊川此处说,恐有可疑处。看彖辞‘艮其止,止其所也’,此便是释‘艮其背’之文。“艮其止”便是引“艮其背”经文。或“背”字误作“止”字,或“止”字误作“背”字,或以“止”字解“背”字,不可知。伊川于此下解云:‘圣人所以能使天下顺治,非能为物作则也,惟止之各于其所而已。’此意却最解得分明。‘艮其背’恐当只如此说。万物各有所止,著自家私意不得。‘艮其背,不获其身’,只见道理,不见自家;‘行其庭,不见其人’,只见道理,不见他人也。”洽。
问:“伊川‘艮其背’传,看来所谓止者,正谓应事接物之时,各得其所也。今云‘止于所不见’,又云‘不交于物’,则是无所见,无所交,方得其所止而安。若有所见,有所交时,是全无可止之处矣。”曰:“这处无不见底意思。周先生也恁地说,是它偶看这一处错了,相传如此。但看孔子释彖之辞云:‘艮其止,止其所也。’盖此一句即是说‘艮其背’。人身皆动,惟背不动,这便是所当止处。此句,伊川却说得好。若移此处说它脑子,便无许多劳攘。”夔孙。
问:“易传云:‘止于其所不见,则无欲以乱其心。’又云:‘外物不接,内欲不萌。如是而止,乃得止之道。’窃恐外物无有绝而不接之理,若拘拘然务绝乎物,而求以不乱其心,是在我都无所守,而外为物所动,则奈何?”曰:“此一段亦有可疑,外物岂能不接。但当于非礼勿视、勿听、勿言、勿动四者用力。”佐。
“艮云:‘外物不接,内欲不萌。’”始须如此。视箴中。知言说詧而养之,终“耳顺”、“从心”,此亦是始终之道。方。
问:“伊川曰‘止于所不见’,则须遗外事物,使其心如寒灰槁木而后可,得无与释氏所谓‘面壁工夫’者类乎?窃谓背者,不动也。‘艮其背’者,谓止于不动之地也。心能不为事物所动,则虽处纷拏之地,事物在前,此心淡然不为之累,虽见犹不见。如好色美物,人固有观之而若无者,非以其心不为之动乎?易所谓‘行其庭不见其人’者,意或以此。”先生批云:“‘艮其背’,下面彖传云:‘艮其止,止其所也。上下敌应,不相与也。’解得也极分明。程传于此说亦已得之,不知前面何故却如此说。今移其所解传文之意上解经文,则自无可疑矣。经作‘背’,传作‘止’,盖以‘止’解‘背’义,或是一处有误字也。”枅。
咸艮皆以人身为象,但艮卦又差一位。榦。
“艮其腓”,“咸其腓”,二卦皆就人身上取义,而皆主静。如“艮其趾”,能止其动,便无咎。“艮其腓”,腓亦是动物,故止之。“不拯其随”,是不能拯止其随限而动也,所以“其心不快”。限,即腰所在。初六“咸其拇”,自是不合动。六二“咸其腓”,亦是欲随股而动,动则凶;若不动则吉。。
“艮其限”,是截做两段去。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