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果感知
还有一种感觉特别值得一提。你在家里跟朋友聊天喝茶，挺轻松的，突然看到窗户上有一张鬼脸，趴在那儿冲你吐舌头，你吓一跳。很多电影和小说里都有这种情节。你为什么吓一跳？那张脸是你吓一跳的原因。这不是你推论出来的，你不是通过道理知道的，你直接感觉到原因。[3]这有什么值得一说的吗？有一点儿，因为在因果关系中，人们常常说到所谓休谟命题。大家都记得，休谟认为，一切都要从感知来，但因果（causality）是感觉不到的，所以到底有没有因果这回事就十分可疑，因果是一个纯粹理知的东西，甚至可以说是理知虚构出来的东西，实际上，物事之间只有相关性，没有因果性。相关性和因果性，这也是哲学研究的一个热点，近年来也受到很多关注。[4]但在我们这个例子里，你似乎感觉到因果关系，你要愿意的话，可以把这个叫作因果感。当然，即使在这里，你也可能感知错，但那是另一个问题。
尼采好像也不认为物事自身有因果，因果是我们把我们自己的行动模式投射到物事那里，世界本无因果。但我们的行动也是世界的一部分啊。尼采是说，我们有个动机，然后去行动，我们依照这个模式产生了因果观念。这至少承认了，我们能感知自己的动机，就是说，我们不仅会感知到某个外部物事跟我的反应之间的因果关系，反过来，我们似乎也能够感知我们的内部原因引起外部结果。我要喝水，所以伸手拿杯子，这个活动的动机是我感知得到的。你现在不是从外面的因感知到内部的果，而是从内部的因感知到外面的果。这些都是跟因果有关的感知。这一类感知，跟我们前面讲过的肢体的位置感似乎也有密切的联系。不过，在这里也有很多人追随休谟，认为我们并不是感知到自己的动机去行动的。即使我的念头导致我行动，两者的联系也不可能由“内省观察”得知。[5]不过，相关讨论往往不得要领。第一，“内省观察”这个提法本身就很成问题，人们常常把内省想成一种“看”，这很可疑，这个我们到自我认知的时候会多谈一点儿。第二，人们似乎认为世上只有一种因果关系，但在我看，因果有好几种不同类型。这些需要更细致的研究，我这里只开个头。
我当时在备课的时候，第六讲本来要讲的是“行动与导致”，我会再谈论导致，我估计我们可能没有时间讲到那里。但是这都不重要，我讲的这些内容都不是你们必须要知道的，你们听到哪儿觉得有点意思就可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