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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三日 星期一
①打了防疫针。
②给林伯渠老人信。
上午情绪不好,天气也不好,出外到文化沟一带走了一转,看了一些墙报,其中“时事资料”中写的是印度问题,宗教,政治,甘地,尼赫鲁,六百个小王公等类。我将来倒很想到印度这个国家走一走。
顺便到王琳处坐了一刻,她谈了一些关于她和丈夫离婚是为了“意见不合”。她同意我那篇谈婚姻问题的文章。……
黄昏时听说舒群病了,同陈企霞去报社看他。路上闲谈着,陈化乎总是考虑而后才说话,我懂得了他的心理。舒的女人也在,和他谈了些关于将来座谈会的事,我当然又是说了很多。他很热心于替萧红出追悼特辑,我却很冷淡,我已经轻视这类的热情!
“给她出一个专刊罢,也不枉有这样一个人……还预备把她的作品找人分析一番……”他说。
“恐怕很难找到这样人……将来再说罢”我说。
“将来……哼!人们早忘了,人们去研究鲁迅了!”他这话里是存着讽刺的,我解释:
“萧红和鲁迅的社会价值是不能比的……”
“她没有一些社会价值吗?”
“不是这样说,任何一个作家全有他的社会价值的,只是大小而已。我是说她的读者是角度狭的,只有特殊的爱好者……”他似乎同意了我的意见。我是预备将来对她作品做一番较好的评价的,群是并不懂得我的心!其实他们一时感情激动,流几滴泪,很快就过去了,长久伤痛的还是我……
“在汉口,——她一次躺在床上,脱掉鞋子,吃着西瓜问我:‘像我们这样的人死了,是不是能出一个特辑?’如今她死了,还有些人滴两滴泪……也算不错……”他说着萧红的故事
“我觉得这并不舒服,如果知道有人为了你死还滴泪的话……最好一个人死了能使人笑,这样你就会像一个无牵挂的旅行者,头也不回一回地,由这个城市到那个城市。”我笑着说。分析到丁玲,我说:
“她现在是无中心的时候:在她前面正摆着三条前途黯淡的路,政治,文学,个人生活。就是一个男人到这时也要够受的。她暂时应该沉默。”
回来的时候天很昏黑。群和我说话显着分寸,也表示着他和毛的关系并不弱于我,我很为这幼稚的虚荣心悲伤。仅此我更懂得了人在金钱,名位和有权者前面的试炼。也更坚强了自己走自己的路的力量。
星期日罗烽来,大家只谈了一些闲事,没谈到萧红——似乎避免着——我看出他眼里含着泪!但我永是笑着,因为我不再信任人们底眼泪。无论对于谁,我要加强我竞争的力量,这就是他们给我伤害的转化!
夜间在李又然那里谈得很晚,照例我是听着他诉说自己,他正在爱慕着姚雯。人在恋爱中是新鲜的。从李的口中,姚对我很好,她说我感情深厚真挚。“我愿我所爱的人应该爱共同认为美的东西。”李该着他现在爱情的观点。他是憎恶他所尊敬的人戏弄他和怀疑他的撼情和行为。(这里我是应该注意)。他是真正了解人性的,也懂得崇启情操的,只是意志力弱。
我要用自己的心,让这些善良的人,有才能的人在里面生活和沥泳罢,同时,我也要接取他们那些我所没有的情操。用别人的真诚傲泪,可以洗净自己灵魂上的污浊,危险的是也容易软了自己的甲胄。我对于任何人全戒备着,这是人生大悲苦的事!
萧军同志:
来信敬悉。前日我们所谈关于文艺方针诸问题,拟请带我搜集各家的意见,如有所得,祁随时示之为盼!敬礼!
毛泽东
四.十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