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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二十六日 星期一
摘记
①俱乐部开大会斗争胡伦等。
早晨胡×到纪之华处,他说自己宁愿请求党底镇压,也不愿像黄xX那般被侮辱,那是屈服不了他的。
我也觉得他们这“动用私刑”的举动和“抢救政策”不和的,感到很不J喻快,想要提出一些意见给他们,但一想到政治这东西不正直性,加上过去一些经验觉得还是不管闲事罢,看在眼里就是。因为这究竟不是他们“基本”的政策,狡赖、威吓、故意歪曲―这已经成了政治上一种合法的技术,因此我也就没了什么奇怪。从此我也就联想到一般政治上的诡诈性,使我对于政治的人就更不愿和他们有什么交往,虽然在理性上我是同意他们,这就更坚强了自己的路。快快地听,慢慢地说,慢慢地发怒……我应保持这原则。坚定不移,真诚无隙,这是战胜一切的法宝。晚饭前落雨,开会,我因为看不过胡伦那样被辱骂的样子,终于决定劝一劝他。晚饭后,纪之华陪他来,我恳挚地说:“我对你一直是尊敬的,因为你是有过革命历史的老党员,同时又为我们东北尽过力,因此我每次经过你的门前,看见你那缺了一节的脚趾,我就常常想:‘他是为我的家乡.线斗过的啊!'我在招待所,是从不管任何人事的,但我在大会上,看不过你那被侮辱的样子,我感到沉痛!这不独是伤害一个革命党员尊严的事,也是伤害一个为人尊严的事。我过去因为好管闲事,以至惹得一些同志们的误解―比如王实味事―但今天我却破例来劝你。我知道你有一种要毁灭自己的感情―自己受过敌人损害,妻子死了,同志们走在前面―一你虽然不怕死,但是你不应该让党作出错误或耻辱的事来啊!你给他们以回答罢,我是一直尊敬你的……不管过去、现在―如何!”
最后我又读了自己那篇《论同志之‘爱’与‘耐’》的文章结尾给他听。
“我相信我们底党,决不会错误冤枉人的!”
这是他的回答,接着他就被叫下去。
接着我就看他在群众面前敞开衣襟,被绑起来了,他的脸色涨红,歪扭着。
我感到自己的无力,无用……看着这无可如何的悲剧·。可是接着不久由禁闭室传出了消息,说他哭了,愿意承认是“两条心”。这使我感到人底可怜性!将才是那般倔强,如今竟又这样软弱了。―·他失了灵魂上的支柱了,他变得软弱了,因为他成了人类的罪人。
接着是董雨航、刘御、冉一等……他们还企图上控,这激怒了学委的人员。同时想到万一自己也到这样田地,是决不会如此被屈辱的,我很佩服这些人们的忍辱性!
那个叫陈淑的女人还很倔.强―CC份子小学校长。董―在哈尔滨时为共产主义青年团,被捕,在山西为民族解放同盟会员,为阎锡山特务。
老疯子―兰衣社。
刘―日本与国民党的特务。
冉―参加忠义社,做长期埋伏工作。他女人也是。曾宣誓在蒋介石与孙中山像前,反共。
人类底残酷性是可怕的,同时也是可鄙的。
我感到自己此时应一切保持沉默,也不给毛写什么信,静静地看着。我很知道有些人想要在咬啮我,我应该好好保卫自己,但也决不有所示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