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八日 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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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了,那些退伍的兵,还在不断地经过着,一条灰色的腌攒的开脱闸门的水流似的,沿了白洋淀西边一条不甚开阔的大道向南滚流着。起始是那些车,载着过重过多分量的军需物品和各色日用家具,颤抖着身子的过大的钢丝软床,摇晃着的笨大的写字桌,蒙了尘土的梳妆镜,失了一只轮子的小孩子用的四轮车,叮当响挂在空中乱叫着的镇铁壶,大大小小的锅锅碗碗……以及一些各色各式的袋和用绳子乱七八糟捆绑在一起的大包裹……被刮破了的那些布片,就一些杂色的小旗帜似的在空中抖摆着。接着是骑马的人,每条鞭子全在空中挥摆着,马大声地喘着气息,白色的沫泡四处飘飞着……炮车烯哩哗啦地踉踉跄跄的在不合适的干燥了的大车辙迹间响着、摇摆着……坐在弹药车上和炮车上的炮手们全一只猴子似的勾下了自己的身子,死命地握着并排着的胳膊或者抓紧那车箱上的栏杆……有些人的嘴巴紧闭的改变了位置,有的则是一只失了水的鱼似的张成一个可怕的黑洞……他们底颜色和眼睛是不容易分清了,它们已经是成了一样土色的人。

接了是步兵,是骡马拉的大车,伙夫、马夫们,担着行军锅,煤油桶,摈铁的帆布的饮马桶……扶着棍子或枪支艰难行走着的病号或伤王三。。,""

尸、

在最后的一天,正午的太阳,竟像一颗不再行走的火球了……它那圆得有点近乎无耻的红涨涨的胖脸,竟像比平常肿胀了许多,毫不宽容地瞪着每一个人,每一棵植物……它似乎不是在生长它们,而是在向这大地上每一件东西作着毁灭底企图了!

大路附近底每一片树叶、草叶,于淀边上每一片苇叶、荷叶以至于那平常总像是新洗灌过的荷花嫩红的瓣窝里,全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土底霜!

土色的云在天空滚卷着……”

“三天了,土色的云雾深深地搅和着古历六月底闷热,一直是翻腾在淀边大路底天空上。

退败的浓浓的几乎是淡白的土色的云雾翻腾着,滚转着··一和着六月底夏天底闷热,一直是笼罩着这淀边的大路和天空。“三天了,那些退败的军队,还在一条污浊的河似的流过着。谁也不知道它们是为什么流过来,流过去,以及泛流到什么地方去―它们自己似乎也不知道这一点―只是流着,流着……急急忙忙断断续续匆忙地流过着。


九月二十七日 星期三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