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四日 星期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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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记

去参加延安文化界招待“中外记者团”座谈会会场是设在新市场边区银行楼_卜,我们到时已近于一点钟,人们已满,正在嗡嗡谈着。

有五个外国记者,其余是中国记者。

我本想不和谁谈什么,一个苏联记者找到我,由张仲实在翻译,他告诉我《八月的乡村》已译成俄文。我说:“这消息我早就知道了,那不成样的作品承蒙苏联友人译出,我很感谢……”说到这里,由吴玉章宣布开会。

会中听到那种老一套吓唬人似的不着要点的发言,感到不愉快,我提出了三个问题,请国民党中宣部记者回答:

1,大后方作家生活状况,政府方面对他们具体帮助情形。

2,大后方出版物的比重。

3,出版法修改的情形。

我认为这问题在这种场合提出是必要的,应该的,而且也是适合的。接了他们嗡嗡一阵,由《新民报》一个姓赵的,戴眼镜瘦而精明的人起来回答,接了由《大公报》的作了补充。我为了要针对这问题不满意他们这种模糊的回答,便作以下发言:

,'……我对于赵先生所提的三点,很想作一番具体的了解,第一,说政府方面帮助好杂志的稿费―不知道是哪儿种?第二,说有不能出版的书政府可代出,不知道曾出版过什么,作者是谁?第三,政府对那些贫病交困的作家是怎样帮助了?”接了我就带了更尖锐的进攻性说了下来“最近听说大后方政府方面办的一种刊物曾有这样的标题:‘延安的作家回到祖国的怀抱来罢!’我很为这召唤而兴奋,如果是真,这是很应该感谢的,虽然我们从来没离开过祖国的怀抱,但离开重庆政府的怀抱确是已经四年了。

我在这里的生活有三不怕,一不怕饿死、冻死以及无钱病死;二不怕飞机,因为我每天住在防空洞里;三不怕意外飞来之灾(特务迫害)。另外也有两可怕:一是这里缺乏社会生活,二是缺乏出版机关。一个作家没有出版条件就如将军没有兵;政治家没有群众一般。这里虽然也有出版机构,但因为纸张和人员条件是不能和大后方相比的,如果那里:一,不至于使我的老婆孩子冻死、饿死以至病死,二,能够有真正的充分的出版自由,三,不至于有意外飞来之灾……我倒很想到大后方去溜趾溜跳……因为大家全知道,我是个无党派的人,又自由主义特别浓厚的人……我希望今天到会的国际和大后方新闻界诸先生,替我把这点小意见转达过去,并且对于大后方一些作家的生活给以一些帮助罢……”

因为我说话比较自然、幽默……一般人们底空气是既和谐又紧‘张。接了又由那姓赵的勉强作了回答:

“关于这些具体情形我是一无所知啊!不过萧先生的这意见,我们一定能转达得到……不过据我所知,大后方没有饿死东北的作家··一”这后面的一句当然是“反攻”了,因为我看了他们那狼狈的样子和顾及到会场的空隙就不再进逼了下去。

接了是xX述说他的如何回国、被捕、来边区……边区政府聘请他和志月·县选他双料参议员;毛泽东到他家里来过两次(只有一次。第一次是在我家里“召见”了他!)如何对他尊敬等。对于这个人下贱、无耻、撒谎到这般地步,我真替他感到浑身起鸡皮疙瘩!如果不是在这样的场合,我真要揭穿他,这如何做了参议员的内幕!以及毛泽东什么时候到他家去过两次,他又是怎样见了毛泽东的?和见了毛泽东的样子……。

在吃饭中间,有一个叫杨西昆的(中宣),他和我喝了很多酒,有点醉时他问我:

“萧先生,我有时早晨起来常想,人活着为什么吗?……请你回答我……,,

“人活着就为的死!'’我半玩笑地回答了他。接了我就严肃地为他解释一了我的人生观。

因为我无隔阂地和他们说笑,他们一致称赞我爽快,说话幽默。我是以一个主人的身份那般款待他们,这是应该的。因为这是一些可J冷的人,要争取他们的心,他们对我是存着真正的尊敬,称赞我的书,他们自称自己是文化里面跑龙套,跑腿儿的。[r4来已十点钟。

在民众剧场看了十场秧歌,我为了那初次进来的秧歌队所感动,泪竟浮上了眼睛!是愉快,又是悲痛!他们那生命追求的力感动了我啊!《牛永贵受伤》中同样也使我浮了泪!一些人民们全在这生死辗转中,而台上看秧歌那些人之中底一部分,竟在吸着这些人民的血在生活,而二巨还在不要他们从这死亡、奴役的血池里爬上来啊!用石块投击那些露出的头!

当天同桌的人:

杨西昆(中宣),李叙黎(林迈可夫人),金东平(商务),周本浦(国民公报),谢爽秋(扫荡),徐克立(新华)。

六月二十五日 端午节 星期日

自己常常还为一些庸俗的嫉妒和虚荣所激动,这是说明自己底狭隘,自卑!降低自己。

虎豹有虎豹底生活方式,巴儿狗有巴儿狗底生活方式,……这是用不到奇怪的。至于那些以卑鄙、下贱、‘滴媚而博取人底欢心弄臣之流那是不该有什么责难的。

因为看了一些“作家”们一天天地不独在远离着艺术,降低着艺术,以至降低着人格的情形,这更警惕了我,也更增加了为中国文艺加紧严肃工作的决心!决不应为任什么可耻的引诱、阻害……而迟缓或离开这神圣的路啊!

夜间平剧晚会―《起解》、《宝莲灯》、《清风亭》。


六月二十二日 星期四六月二十六日 星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