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唯物主义观点的不足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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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喜欢说笑打趣的人将贝多芬的四重奏比喻成猫肠子在马尾巴上的刮擦声。现在,假如我要一个一个音符地演奏一曲贝多芬的四重奏,我就能够通过借助显微镜进行的化学分析和让任何法庭满意的其他证据证明这句话的合理性,而我的对手将很难驳倒我。我想知道,我的对手将会拿出什么样的证据供陪审团调查使用,他将会采用什么样的方法证明他的观点。我很可能会掌握全部事实,而他将会拥有所有情感。他的最佳选择将是,用留声机演奏四重奏,并通过观众的情感反应以及他们狂喜的面部表情证明,所谓的肠子在所谓的尾巴上的刮擦声是毫无根据的,而这一演奏行为传递的情感却意义非凡。而我仍将坚持认为,那些已经变干的肠子一定是猫肠子,那些尾巴是马尾巴。而我将继续抨击对手。我会认为,他所谓的情感和所谓的狂喜是杂乱无章的,不清楚、不明确、难以捉摸;没有明显的理由说明,为什么对某一模型中许多颤音所作的某种形式的改编曲优美动听,而其他形式的改编曲却不悦耳;关于和谐音和不和谐音的所谓事实通通是主观臆断,等等。如果我们争执到这一地步,我就应该停顿一下了;我们已经深深地陷入了主观证据将是否允许在法庭上陈述的哲学争论,陷入了情感是否属于事实的更加棘手的问题。(如果是在以前,我们都会坚持用事实说话。)我不知道,这一争论将会以怎样的方式结束。

不可否认,从整个19世纪下半叶到20世纪,我们一直在进行这样的争论。在上述争论中,许许多多的学者和智者均站在了我的立场上。首先是主张“精确”经济学的曼彻斯特学派,其中包括卡尔·马克思。其次,研究文学史的有帕林顿(Parrington),研究美国历史的有查尔斯·比尔德(Charles Beard);还有布鲁克斯·亚当斯(Brooks Adams)和亨利·亚当斯(Henry Adams),他们一生致力于美国历史方法的研究。这种本能的做法也许令人钦佩;它的目的是追求清楚、精确、客观、科学的事实,作为一种历史学方法,其优点在于只致力于研究可以证明的事实,无须考虑——这令人遗憾——相对模糊的辅助性的事实,这些事实往往被认为毫无意义。鼓舞人心的事情来自于自然科学的巨大进步;自然科学家们对宇宙万物采取一种冷静、客观的态度,并取得如此辉煌的进步,因此,历史学家们马上想到,他们也应该学会清楚、准确地思考问题。并坚持探究可以证明的事实,经济学上可论证的事实。查尔斯·比尔德变得成熟起来并转而更加充分地,如果说不是那么精确地,意识到历史的真相、价值和意义,可是,他的确遇到了麻烦。他竟然以个人名义进行联邦调查,我认为这很不光彩,调查美国宪法缔造者的投资额,以证明这一大法标志着金钱力量对农业个人主义的胜利。我偶然会产生一种直觉反对我自己的立场,并认为,汉密尔顿、麦迪生和杰弗逊非常愿意在政府稳定的基础上建立一个伟大的国家。“你能证明这一点吗?”或许会有人这样问我。如果需要证明的证据是银行里的投资额和不动产的规模,我将不得不回答:“不能。”忽然,我会忘记自己,并且也许会以雄辩的口才谈论国家的往昔岁月,谈论乘坐“五月花号”轮船到达美国的殖民者的梦想,谈论罗杰·威廉斯和威廉·佩恩,谈论土地和原始森林,但却不谈论属于这位或那位大陆会议代表的微不足道的几千英亩土地,而是谈论整个大陆,谈论人们发挥自己的想象力、能力和精力将它转变为一个适于居住的和平的国度。我会谈论三百万男人和女人以及他们的梦想、希望和奋斗目标;我会认为,宪法的缔造者们看到了这一切,感受到了这一切,他们想要在这片土地上建立一个伟大的国家。并且我会看到观众的脸色舒展开来,他们的喉头哽咽起来;我会说道:“瞧,美国人!情感也是事实。它们蕴藏在你的心里。”

也许,亨利·亚当斯的情况可以作为这样的例子进行研究,即我所谓的由于唯物主义的思维方式现代人所拥有的杂乱无章的思想。亨利·亚当斯是19世纪最睿智的美国人之一,而19世纪具有提高学识水平和文化素养的所有优势。然而,使他大彻大悟的奇妙无比的迷宫代表着19世纪下半叶人类的精神之旅。如果他很愚钝,他就会像和他同时代的其他人一样,只满足于动物式的快感。但是,他并不愚钝,他也就并不满足,而且他还没有能够运用自己的智慧找到任何形式的生命立足点并由此找到幸福。无限唯物主义意味着关于人类生存的极其有限的观点。亨利·亚当斯竭力摸索出一条类似于物理学定律,严格说来是按照物理学定律的思考方法得出的历史规律。他试图探索其发展规律,揭示13世纪欧洲人统一的生活方式和现代生活的多样性。他把这一观点写在了两本书中,《圣米塞尔山和沙德教堂》和他的自传《亨利·亚当斯的教育》。他从未找到这些规律。真正的原因是他醉心于研究13世纪和他自己的时代,以至于完全忘记了最初自己想要证明的事情;可是事实上这是不可能得到证明的,因为,他把历史学阐释为力量、运动和加速运转的理论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他可以改变上述说法,称贞女为一种力量而不是狂热追求的宗教对象,称它为人类的一种情感,以适应人类的各种意图;可是,他也无法为这种说法提供依据,他知道,正如我所了解的一样,对贞女的崇拜是一种情感,只是从象征性的意义上来说,从任何思想都有影响力的角度来说,才具有影响力。他很快陷入了迷茫。他认为,在1900年巴黎博览会上展出的发电机身上,他看到了一种力量的象征,现代力量的象征,但是,发电机只是一种象征,一种恰当的文学载体,用来传递现代社会物质力量的概念,难道他对此了解不够吗?于是,他依照自己的感受创作出《对发电机的祈祷》,它使得现代人潸然泪下。从本质上来说,那是一个人最后的痛苦难耐的哭泣,他失去了对贞女的崇拜,也失去了对发电机的信仰,他从内心了解到,贞女和发电机哪个也不能给他以安慰。前者不能,因为他知道,他不相信只是遗憾地注意到过去有些人却有这样做的特权;后者也不能,因为他知道,黑色的铸铁发电机将不会拯救这个世界和他自己,只是象征永恒的盲目的力量。

请注意以下令人惊叹的描述:

对发电机的祈祷38

亨利·亚当斯

当你愤怒异常,

我们不知道你是残忍,还是善良;

但以你的情况,和你的思想,

我们认为,你是瞎子,

而只有我们才最善良……

那么我们又是什么?空间的主宰?

还是将你役使的决策者?

是骑你比赛的骑师?

或是飞速旋转的原子,

被你赋形并控制?

依我沉默!视线中依然没有终点!

没有声音回应我们的哭喊!

于是,我们现在将上帝紧紧抓着,

尽管我们毁灭了灵魂、生命与光明,

将回答你——否则死去!

我们不是乞丐!我们在乎什么,

希望或恐惧,爱或恨?

我们在乎宇宙吗?我们看到的

只有我们必然的宿命

和命运最后的决定。

于是抓住原子!撕裂他的关节!

拔掉他秘密的弹簧!

将他磨得尸骨全无!——尽管他朝向

我们,并且以他的生命之血涂抹

我——死去的原子之王!

(说过这些话语之后,死去的原子之王重新向圣母祈祷,在祈祷中他袒露了“无助的绝望的灵魂”。)

这是奇特的祈祷,亲爱的女士!难道不是吗?

和我以往向你祈祷的内容全然不同,真是不可思议!

更奇怪的是,你发现我在此处,

在这里,你的脚下,再次寻求你的帮助。

最奇怪的是,我已停止了抗争,

甚至停止关心全新的命运的结局。

事实上这无关紧要。命运将给出

一些答案;而所有的答案都很相似。

于是,我们慢慢地拷问、折磨死亡,

并等待将要显露的最终的虚妄,

我等待的同时感觉到信仰的力量

不是在未来的科学领域,而是在你的身上!

有一个人,解答了上帝的难题,

为他的游戏又需要太阳系的能量;

他既不需要我,也不大关心是什么功绩

使我在黎明时分辉煌。

他将指派被废黜的我,提出我的权利,

石器时代的化石幸存者,

与洞穴人和穴居者生活在一起,

他们在猛犸象的骨骼上雕刻了猛犸象。

他会忘记我的思想、我的行为、我的功名,

如同我们忘了黄昏的阴影,

或者记载一个名字的回音,

如同我们在猛犸象长牙上的刮擦声。

但是,当他像我一样,迈出脚步,

径直奔向超然的力量,

他将同样没有选择,只能徘徊徜徉

沉沦于灵魂的无助和绝望……

(接着是最后一个诗节,在一阵剧烈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高潮里,他让圣母承受上帝的失败,而不是他自己的失败。)

帮助我去承受!非我自己孩童的负载,

而是你的;曾承受了光明的失败,

上帝的力量、知识和思想——

以及上帝无效的蠢行!——

[对圣母的祈祷]

众所周知,亨利·亚当斯是一个悲观主义者,但他却目光如炬,他了解到现代人没有任何信仰的悲剧。他写完这两本书之后,将其出版,但并没有公开发行。这是一个人心中多么可怕的悲伤和幻灭!他断言,沉默和好脾气才是有意义的标记。人变成了一个“不断颤动的球”,一个“超感觉的混沌世界的中心”,囿于其中的思想仿佛一只受惊的小鸟,无论如何挣扎也无法摆脱混沌世界的困扰。39这是为什么呢?因为,亚当斯对大一统的探索失败了,他放弃了。在他的自传《亨利·亚当斯的教育》一书中,“无知的深渊”一章可以作为现代绝望论的起源进行研读,在这一章节中,备受煎熬的灵魂在活体解剖台上被肢解得毫无遮蔽、一览无余。40亨利·亚当斯是一个优秀的知识分子,探索天地之间信仰的统一体系但却没有成功。由于唯物主义者对19世纪认识的局限性,他不可能有什么收获,他的结局只能是悲观绝望。

有人应该狠狠地摇晃一下他的肩膀,并对他说:“哈里(亨利的昵称),你开始的时候只想到探寻物质力量和运动。你为什么惊讶地发现只探索到了这两样事物?你的问题是,你的兄弟布鲁克斯和你对物质的关注太狂热了。”

我把亨利·亚当斯作为讨论对象,有两个理由:一、他是他那个时代,即19世纪下半叶的产物,那是唯物主义的鼎盛时期;二、另外两位让人颇感兴趣的美国知名人士,尽管与亚当斯几乎生活在同一时代,他们却激烈地反驳他倡导的历史机械论。亨利·亚当斯生于1838年,1910年之后他已不能再思考问题了;威廉·詹姆斯生于1842年,卒于1910年;霍姆斯法官生于1841年,卒于1935年。因此,他们三位确实属于同一代人。他们对待没有知觉的物质意见不一。假如要我给他们打分,霍姆斯法官98分,威廉·詹姆斯80分,亨利·亚当斯65分。

在他生命的最后阶段,亚当斯试图阐明他的历史学理论,非公开出版了《致美国历史学教师的一封信》。41这封信很伤感。他对热力学第二定律印象颇深,因为这一定律应用广泛;它主张,有组织结构的能量往往源源不断地分解,或者蜕变为较简单的形式。他因为人性的缘故对此表示担忧。如果这一定律按自然规律来看是正确的,被称为文明的一切复杂的能量注定会全部消散,也许在几千万年之后,然而,仍旧会全部消散。收到这封信的副本后,威廉·詹姆斯给他的朋友写了一封重要的回信。詹姆斯的这封回信具有非常特殊的意义。这封信写于1910年6月,两个月后,他回到坎布里奇附近的家中,深深地陷在火炉旁的椅子里,呜咽着说:“回家的感觉真好!”一个星期之后他去世了。这两封信似乎为我们概括了七十年来(1840—1910)两种重要的而又截然相反的思想流派。

他向亚当斯指出后者在其熟悉领域内的错误所在。首先,詹姆斯认为,能量的分配及其产生的作用和能量转移的总量或持续时间是同样重要的。其次,詹姆斯指出,假定行程的目的地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地方,在我们旅行过程中(我们每个人都是旅行者),美丽的风景依然值得观赏;此时此刻——起点和尽头的一段间隔,换言之,指人类生命存在的这几千万年间是最重要的事情,对我们具有根本性的意义。

热力学第二定律42

亲爱的亨利·亚当斯:

自从见到你以来,我已经变得十分“苗条”,这里的温泉浴场使我的大脑变得如此迟钝,以至于我无法用心读书,只能看一些不重要的东西,但是正好可以抽出空来看完你的“信”,这封信当我在巴黎和你在一起时只读了一半。说实话,信中显露出的智慧和学识打动了我。我问你,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是否可以希望,凭借他在处理一个悲剧课题中所显露出来的智慧和学识来把他自己从生命的因果中拯救出来?不,先生,你不能这样做,你不能靠这种方式打动上帝。就科学概念本身而言,也许应该承认,你的造物主(和我的造物主)使用宇宙中潜藏的一定数量的“能量”开启了宇宙,并且规定,之后发生的任何事情都是这种能量中的一部分衰减成较低级别的结果;确切地说,在此过程中,其他部分则上升为更高级别的能量,但是却从不是相等的量,究其原因,是因为伴随在整个过程中无法恢复的不断的热量辐射。

有身份的人习惯于假装彼此信任;除非有人发现一个更新的革命性概念(也许就在明天),所有物理学家的言行举止必须严格地遵守上述规则。这当然涉及所有感知事件的最终停止,以及人类历史的终结。有了这个围绕着你在“信”中所说的全部内容的一般性概念,谁也不会发现任何纰漏——在科学准则和时尚的当前阶段。但是,我不同意你对有关原始高级能量的可以统计的大量削减的某些细则所作出的解释。假如,对于你似乎要向我说明的内容我不去批评,而是武断地提出我自己的解释,并且让你自己作一下比较,那么,这无疑将有助于事情的简单化并减少相互之间的指责。

首先,对我来说,可以用来获取我们人类视为珍宝的大量事物的一定数量的宇宙能量,在历史和进步的问题方面,似乎是完全次要的事物。相同能量级别物质的某些安排,从人的评估观点来看,是高级的,同时,其他的则是低级的。从物理学上来看,恐龙的大脑可以表现出与人类同样强烈的能量交换程度,但是它能做的事情却极少,因为,作为一种制动器的力量,它只可以开启恐龙的肌肉;而人的大脑,则可以通过开启虚弱得多的肌肉,间接地通过这些肌肉发布公告、写书、描述沙特尔大教堂等,并引导收缩的太阳的能量进入用其他方式永远不可能到达的路线——简言之,创造历史。因此,从历史学家的观点来看,人的大脑和肌肉是能量交换的更重要的场所,尽管用绝对的物理单位测量,它们显得如此之小。

“第二定律”与“历史”是完全不相关的——除非它设立一个终点——因为历史是那个终点之前的事物进程;第二定律所讲述的全部内容是,不管怎样的历史,它必须置身于能量等级不同的起点的最大值和终点的最小值之间。随着巨大的灌溉水库慢慢枯竭,留给我们的全部问题就是其效应的分配问题,就是引导它进入哪些溪流的问题;溪流的大小与它们的重要性没有一点关系。人类的大脑活动是我们了解的最重要的溪流,而它的“容量”和“强度”可以被视为极其微小的因素。然而,这些溪流的填充物将可以通过为使一些下游急流流入其中而支付的总额中的损耗很廉价地获取。人类的制度恰恰如此——从严格的理论上来说,它们的价值与它们的能量预算没有任何的关系——这完全是一个能量流入的方式问题。尽管宇宙的最终状态可能是其生命与精神的毁灭,但是在物理学上没有什么妨碍这个假说,即最终状态可能会是太平盛世——换句话说,在这种状态下,能量级别最小的差额也许会使它的交换如此巧妙地导入,以至于造成的唯一结果将会是最大的快乐意识和美德意识。简言之,宇宙生命最后的悸动也许是,“我是如此的快乐与完美,我再也承受不了了”。你不会相信这一点,我觉得我也不相信。但是,在“能量学”里,我无法找到任何与它的可能性冲突的东西。在我看来,你似乎并不去区别对待能量的数量及其分配,你处理二者的方式就好像它们形成的是同一问题。

好啦!对大脑来说,经过十八次诺海姆沐浴之后真是太好了——所以,我将不会再多写一行,也不要求你的回复。然而,如果你不能控制自己非要回复的话,我现在就让你满意:我对你说,我可能不会再给你回复。在损耗了这么多年太阳能之后,很高兴在巴黎听到你完全没有改变和“没有退化”的声音。

你永远忠实的威廉·詹姆斯

写于诺海姆,1910年6月17日

【明信片】

附:我的意思的另一个例证:宇宙的钟表正在停摆,并且通过这样做使得指针运动。不管钟摆从它们原来上紧发条的位置下落了多远,指针吸收的能量和它们所做的机械运动却日复一日相同。表针走过的历史与这种运动的数量无关,但却与钟面上的数字关系重大。如果它们从0走到12,那是“进步”,如果从12走到0,那是“衰落”,等等。

威廉·詹姆斯

写于诺海姆,1910年6月19日

【明信片】

你20日的来信,刚刚收到,我为信中表现出来的精神上的温驯和哲学观点上的消极服从而感到高兴。决不,决不要假装你自己的观点!这样做很是讨厌与疯狂!你劝诱我给你另一个说明——关于液压活塞的说明(在一次考试中,一个不聪明的学生把它写成了“液压山羊”,一时唬住了我)。43将这个金属的装置,放在溪流中,象征着人生的机器。它工作着,啪,啪,啪,日日夜夜,只要溪流在流动着;不管溪流(它象征着下降的宇宙能量)可能会有多么丰富,它的工作效用总是一样的,小溪中会蕴集如此多的水量。作为历史进程的这一工作的价值究竟如何,取决于在安置活塞的库房里水流运用得如何。

威廉·詹姆斯

写于康士坦斯,1910年6月26日

[威廉·詹姆斯的书信(二)]

还有一位更伟大的智者,霍姆斯法官,他与亚当斯和詹姆斯生活在同一时期。亨利·亚当斯公开声称自己是一位唯物主义者,而实际上却总是以一种理想化的风格谈论历史和生命。亨利·亚当斯注重知识,不注重直觉;威廉·詹姆斯只注重直觉;霍姆斯法官二者都重视,堪称智者。我指的是一种全面看待生命的优秀思想,它认为生命既是事实也是理想,这让我们感到信心倍增,只要觉得自己必须活下去,我们每个人都对此深信不疑。获得这一观点,并非因为采用理想化或理论化的方式谈论生命,而是因为扼住生命要害,并且对待生命的态度要执著、审慎、诚恳并满怀希望。这种生命观既不是唯心主义也不属于唯物主义,而是一种实实在在的观点;既不是古典主义也不属于浪漫主义,而是一种人性化的观点。它视野开阔,思路清晰,仿佛一个人坚定地站立在地球上,时时刻刻想着仰望太空。我认为,他为波士顿律师协会发表的演讲中关于生命哲学的概述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其他众多空洞的哲理与之不可同日而语。44“我们不能生活在幻想中。倘若我们能够脚踏实地,把我们的最佳状态展示出来,倘若我们有朝一日意识到我们无私地发挥了自己的作用,那么,我们才是真正的幸运儿……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在知识上、精神上的内在兴趣应当朝着理想的方向转移,否则,我们与蜗牛或老虎无异。”

谁也不应该成为冷酷无情的唯物主义者或是不切实际的唯心主义者,它们都是人类思想发展的桎梏。霍姆斯以他的博学和睿智洞察到了这一点。他了解人类生命中冒险经历的价值。让我们倾听一下他关于“非经济因素对人的重要意义”的评论。“如果我想要你们发笑,还不如提出这么一个问题:在安逸地享受生命赐予的每次契机时,一些被忽略的机遇并不会使生命变得更加丰富充实,是这样的吗?可我这样说,并非在强迫各位接受一种自相矛盾的说法。我只是打算坚持强调非经济因素对人的重要意义,事实上,如今每个人都不会怀疑这一点。你们也许会从哲理角度探讨悠闲作为生存方式的种种荣耀;如果愿意,你们也可以用和前人同样的方式描述在我们心中澎湃的一个个理想。无论如何,我们的心中都燃烧着理想,我们坚信我们必须拥有理想。它们面对着饥渴的挑战,坚强不屈;我们将其视作满足身体需要的间接因素,它们对此不屑一顾;只要实事求是地去研究它们和人类的关系,我们的经济学家朋友们,正如某些伟大的作家比如M.塔德一样,总会尽力注意到它们。”45


第五章 人是情感动物二、人类经验的要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