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当一位注重现实的人成为一个恋人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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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在富有同情心的梦想家身上,一位哲学家、诗人或者传奇作家身上,或者当一位注重现实的普通人成为一个恋人,这种事实的永恒性才会有所改变。”威廉·詹姆斯说道,“只有这样,在百家争鸣的世界里……在完全不同于外部世界的、凌驾于我们肉身之上的想象力的广阔世界里,一缕真知灼见的光芒才会照亮我们的思想。”为了阐明自己的观点,詹姆斯详细引述了罗伯特·路易斯·斯蒂文森的文章《挑灯笼的人》,他认为这才称得上是不朽的作品。

我赞成他的看法。同样,斯蒂文森也透过外部事实的表象观察事物,以愉快的心情证实了隐藏在每个普通人内心的荣誉之光、想象之火。他说:“至于人的反复无常或者不为所知的人的幼稚的想象力,都无公正可言。”毕竟,人不仅四肢发达,也是有想象力的动物。49“人类快乐的基础往往很难被撼动。……人类决定度过的真正生命完全存在于想象力的范畴。”毋庸置疑,如“早餐桌上的霸主”一样,斯蒂文森陷入了对少年时代的回忆和思索之中。

错过快乐就错过了一切。50

——威廉·詹姆斯

“快到9月底了,”斯蒂文森写道,“开学的时间越来越近,夜晚变得越来越黑;我们开始从各自的别墅里出发,每个人都配备着一盏白铁皮做的牛眼灯。这个东西太有名了,以至于它在大不列颠的商业史上都留下了很深的印迹;杂货商开始在预期的时间里用我们特殊品牌的发光体装饰他们的橱窗。我们戴着它们,将它们扣在腰间的板球带上,并且,在它们的外面再穿上一件带扣的长大衣,那是这个游戏的艰苦之处。带有疱疤的白铁皮气味难闻。它们的燃烧从来不会充分,却总是会灼伤我们的手指。它们没有一点用处,它们的乐趣纯粹是为了标新立异,一个男孩在大衣下面挂着一盏牛眼灯就别无所求了。渔民在他们的船上使用灯笼,我猜想,我们是从他们那里得到了启示;但是他们的灯笼不是牛眼的,何况,我们也从来没有扮做渔民的样子。警察的腰带上也挂着它们,我们腰上挂牛眼灯的方式显然模仿了警察的做法;然而我们也不会装扮成警察。的确,对于夜贼,我们可能一直有着某种想法;我们当然也注意到,在过去的岁月里灯笼的使用更加普遍,在某些故事书里它们出现的频率非常高。但是,如果把它当做最爱,这个东西真是乐趣无穷;能在大衣下面藏着一盏牛眼灯,对男孩子来说是再好不过了。”

“当这样的两个傻瓜碰到一起的时候,会有一句焦急的问话‘你带灯了吗?’和一句心满意足的回答‘带了!’……四五个孩子有时会爬到十人四角帆船的船舱里,那里,除了上面的坐板之外别无他物——因为船舱通常是锁着的——或者他们会找到沙丘的某个凹坑,在那里风可能会在头顶上呼啸……”

“在这样一个现实主义的传奇经历中,我们开始做某种如同我的带灯人在沙丘上所做的那类事情,并且将孩子们描述成非常寒冷、被骤雨拍打、被凄凉包围的形象,他们当时的境况的确如此;他们的谈话愚蠢而又下流,这也是事实。在观察者的眼中,他们浑身湿透,寒冷无比,并被凄凉包围;但是问一下他们自己的感受呢,他们简直是在鲜为人知的快乐的天堂里,他们快乐的理由竟是一盏气味难闻的灯。”

“因为,重复一下,人的快乐理由往往是很难找到的。有时,它可能要靠一个纯粹的小物件来决定,像这盏灯;它也可能存在于神秘的内心深处……它与外部世界的联系非常少……甚至它可能都不会接触外面的事物;而且,人类的真实生活,他愿意去过的生活,也一同存在于想象的天地之中……在这种情况下,诗歌走入了地下。观察者(可怜的人呀,还有他的文章!)是完全离谱的。看看这位观察者的行为,会有一种受骗的感觉。我们将会看到他赖以汲取养分的树干;可他自己却是高高在上,置身于树叶的绿色穹顶之外,风呼啸而过,夜莺在上面筑巢。真正的现实主义是诗人笔下的现实主义:像一只松鼠一样跟在他的后面攀爬,并对他生活的天空瞥上几眼。真正的现实主义,无论在何时何地,都只能是诗人笔下的现实主义:去发现哪里有快乐,并对它热情讴歌。”

“因为,错过快乐就是错过一切。行动者的快乐中蕴涵着任何行动的意义。这就是解释,这就是理由。”

“错过快乐就是错过一切。”确实是的。然而,我们的能力是有限的,我们中的每一个人都拥有某一种属于他自己的专门才能。在行使这一才能的特定职责过程中使用的能量似乎只是由于用冷酷无情的态度对待与这些职责不同的任何事物而得来的。我们只是对一种特定的快乐感兴趣,而对于其他事物通通麻木不仁,会因而成为我们作为现实动物必须要付出的代价。只有在某位富有同情心的梦想家身上,譬如某位哲学家、诗人或者传奇作家,或者只有当一个注重现实的普通人成为一个恋人,这种事实稳定的外部特性才会有所改变,如克利富德所言,在百家争鸣的世界里,在完全不同于外部世界的、凌驾于我们肉身之上的广阔的内心世界里,一缕真知灼见的光芒才会照亮我们的思想。于是,我们习以为常的价值观系统濒于瘫痪;于是,我们的自我被撕裂,其狭隘的私利灰飞烟灭;于是,一个新的中心和一个新的视角必然会被发现。

[《人类身上的某个盲区》,选自《对心理学教师的讲话》]

可以说,霍桑的主要文学使命是关注人类的心灵。他在《美国记录》中这样总结道:“人类的心灵被喻为洞穴;在洞口,阳光普照,鲜花烂漫。你走进洞穴,刚迈几步,就发觉自己被可怕的黑暗和各种各样的怪物所包围;洞穴俨然变成了地狱。你感到困惑和绝望,久久地在原地徘徊。终于,一丝亮光射向了你。你朝亮光望去,隐隐约约发现自己处于这样的境地:似乎以某种形式重现入口处美丽的花束和阳光,一切显得完美无瑕。这是心灵,或者说人类本性深处的景象,充满光明和祥和;黑暗和恐惧深藏其中;但在最深处依然是永恒的美。”


三、浪漫主义的权利五、灵魂必需的极乐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