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之车
上海之有车,始于同治初,初惟江北人所推之羊角车而已。继乃有腕车,行旅便之。然士绅商贾之小有财者,每一出入,仍必肩舆。已而马车渐兴,肩舆渐废,五陵少年,硕腹巨贾,每出必锦鞯玉勒,驰骋康庄以为快。又有驾车往来于法租界之十六铺及三茅阁桥者,载人货以行,其制较陋,称野鸡马车。光绪戊申以还,公共租界及法租界皆行驶电车。旋又有黄包车出焉,其车之形式类腕车,惟稍低,且为橡皮轮。其后又有摩托车,则藉汽力以驶行,而以一人为之司机,捷于飞鸟,有公司专赁之,每租一小时,须银币四五圆。脚踏车,则必习其行驶之术,始可乘之。塌车以板为之,惟以载货。
电车为大众所附乘。摩托车有常年自蓄者,有临时租赁者。马车、腕车亦如之。羊角车,则除载物外,惟为细民所僦乘,非乡居,鲜自蓄者。电车以取值廉,乘之者不仅屠沽佣保,虽达官贵人,富商大贾,亦群趋之,漏网之外溢不计也。然若辈亦时乘摩托车与马车,以自示其豪。
金奇中侨沪十余年矣,时电车犹未通也,每出,惟乘人力车,尝语海盐朱赤萌明经元善曰:「腕车,贫民所恃以为生者也。既无工厂之建设,不能容纳若曹,自必有使其足以餬口者而后可,否则流为盗贼,吾辈不足论,而达官贵人、富商大贾亦将首受其祸,不得自保。其好乘电车也,为一己一时之撙节计则得矣,然亦何不为贫民计,不自为久远计乎?且又何解于乘摩托车、马车之糜费也?」赤萌乃曰:「以吾所见,世之达官贵人、富商大贾亦多矣。求其能稍知经济学者,千百中殆无一二焉。其用财也,无不略于大而详于小,有时掷之如泥沙,有时较之甚锱铢,俗所谓大拚小算者是也。若辈之乘摩托车、马车而又乘电车者,亦即大拚小算耳。其究也,虽以贪吝之所得,积至千万,亦惟倾覆于其子孙之手而已,且更有及身见之者,不亦可为长太息耶!」
上海公共租界街市之繁盛,以南京路之江西路转角处为最,自晨七时至晚七时,各车往来,不绝于道,约计其次数,则电车四百五十次,摩托车九百次,马车一千次,腕车一万八千次,羊角车一千次,有过之无不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