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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公主是唐高祖的第十八个女儿,现在虽已年近六十,但姿色未衰,风韵犹存。她性格开朗活泼,举止优雅娴静,在年复一年的寡居生涯中渐渐为人们所忘却。只有当她与男宠们的风流艳事在宫中闹得沸沸扬扬时,人们才会意识到她的存在。
在泰山封禅大典到武后神都摄政,千金公主目睹了武则天在宫廷倡扬女权,推行新政的整个过程,李氏家族气息日衰,千金公主也许并不在意,重要的是,武则天的一系列革新计划给她呆滞、压抑的生活带来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清新空气。当整个李氏王室在武则天的弹压之下感到惶惶不可终日时,千金公主却独享优游,与武后过从甚密。
这天晚上,千金公主在一名宫女的引领下来到了武则天居住的英贤殿。
武则天正躺在床上,由一名宦官替她按摩捶背。上官婉儿端着一碗汤药侍立在床边。武则天看见千金公主进来,只是冲她微微一笑:
“大长公主请坐。”
武后平常与千金公主极为友善,用不着虚礼和客套。
千金公主抱臂站立在窗幔边,饶有兴味地看着宦官给武后按摩,唇边不时掠过一阵温和而神秘的笑意。
“太后玉体有何不适?”千金公主问道。
“近来时感身上疼痛,已有数月……”
“请太医来诊视过了吗?”
“太医已看过多次,似乎不见好转。”
“这些天来,朝廷内外大事不断,太后应多加珍重才是。”千金公主关切地说道。
“多谢大长公主一片好心。”武则天说,“只是我亦不知道自己到底生了什么病,针灸和汤药都试过了。看来并无用处。”
“针灸和汤药只能暂时缓解病情,却无法从根本上除掉病兆……”
武则天笑道:“不知大长公主有何见教?”
千金公主看了看室内的侍从,诡秘一笑,没有再说下去。武则天别有会心,也未加索问。
等到夜阑人静,房中只剩下武后和千金公主两人时,武则天拉着千金公主的手,悄声问道:
“刚才公主说到病症的根本,我倒想听听。”
千金公主想了想,没有立即回答武后的垂询,而是说起另外一件事来。
“在大唐王朝的文武群臣中,有一个重要人物,不知太后是否听说过……”
“不知公主指的是谁?”
“李淳风。”
“怎么没有听说过,他是朝中主管天象历数的太史令,”武则天笑道,“他所修编的麒年历我还曾推行过呢……”
“李淳风虽然官位轻微,在朝中很少有人注意,不过,说起来他还是太后的救命恩人呢。”千金公主道,“倘若没有李淳风,太后也许早已为太宗皇帝所杀……”
武则天大惊失色,赶忙问道:“大长公主这样说,有何凭据?”
千金公主仿佛陷入了过去事情的回忆之中,她的目光注视着窗外,缓缓说道:“此事说来话长。早在三十多年前,太宗皇帝曾在宫中发现了一本《秘记》,据《秘记》上说,唐三代之后,有武氏起而灭之……”
“这事我也曾听说过。”
“当时,太宗皇帝本欲杀掉朝中所有武姓之人,以绝后患,太史令李淳风劝阻了他。”
“公主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千金公主喟然长叹了一声,寂然说道:“多年来,我枯处宫中,寂寞难排,不知不觉地迷醉于阴阳术数的推衍与遐思中,我后来听说李淳风精于此道,便常去终南山中与他切磋,渐至无话不谈……”
“李淳风现在何处?”
“十多年前,他辞官息影山林之后,不久就仙逝了。在他临死前,我曾去看过他一次,他也知道自己在世之日无多。因为上苍也许不愿让他窥破更多的秘密。”千金公主看了武则天一眼,继续说道,“当时,他与道士袁天罡合演的《推背图》已臻齐备。”
“袁天罡……”武则天的脸上布满了惊愕的神情。
“太后莫非也听说过此人?”千金公主问道。
武则天没有说话,在单调而悠远的宫漏声中,她眺望着窗外疏朗而迷离的灯火,仿佛又回到了遥远的童年: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清晨,一名背负行箧的道士突然来到了家中……
“简直像做了个梦一样……”武则天在恍惚中自语了一声。
“太后这些年所成就的大事,在我看来,既是人力,亦是天为,”千金公主说,“至于太后近来常感不适,我想,那也许和阴阳失调有关……”
“何以见得?”武后转过身来,怔怔地看着千金公主。
“太后眼下的心情灵性已近纯阳至刚,可您的身体却仍是阴气弥积,混沌未醒,我担心长此以往,这不仅有损于太后的玉体,而且将会妨碍您日后的功业……”
“以公主之见,我该如何去做呢?”武则天问道。
千金公主笑道:“我看只有一个办法,采补阴气以使匮竭的身体得到滋养,究竟如何去做,我想太后不用我来多费口舌了吧?”
武则天随后也笑了起来,在千金公主诡谲而温和的目光下,她的脸上掠过一缕少女般的羞怯。
“如果太后不见外的话,我这里倒有一副现成的灵药……”千金公主低声说道。
武则天的眼前又一次浮现出当年永巷初夜时太宗皇帝那略显浮胖的脸,以及高宗李治虚弱而单薄的躯体,当她意识到近年来对宫中年轻男子那种难以抑止的好感时,她不禁微微有些气喘。
第二天傍晚,一个约莫三十岁的健壮男子在千金公主的陪伴下,来到了武则天居住的英贤殿。
武则天在帐帘后初见之下,此人果真像千金公主所说那样,生得健伟丰仪,挺拔俊美,跪在遍地锦绣的内房中犹如一尊铁塔,黝黑的肌肤显出油亮的光泽,细而浓密的眉毛护遮着一双略带忧郁的大眼睛,只是他初来殿中,显出几分怯意。
武则天细细察看这名男子,她一想到千金公主昨夜向她描述过的此人夜御十女的非常之器,不觉怦然心动,情难自禁。
她从幕帘之后慢慢走出来,来到他的跟前,低声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冯小宝。”
“哦……”武则天瞟了千金公主一眼,“你起来吧。”
“多谢太后。”冯小宝站起身来,两眼大胆地直视着此刻已妆饰一新的武则天。
“听大长公主说,你的棒术十分高明……”
“小人不敢。”
武则天道:“我今天特意准备了一根如意棒,你现在就来耍一下如何?”
“恕小人无礼。”
冯小宝说完,立即脱掉了上衣,露出浑圆黧黑的脊背,朝武则天深深一揖,随后,他从桌上拿过那根如意棒,在屋里舞弄起来。
太后武则天和千金公主闲坐在一旁,一边泡着茶,一边不时地看上冯小宝一眼。在屋内敞亮的光线下,冯小宝手中的如意棒呼呼生风,身上的肌肉和胸前的一丛黑毛依次呈现出各种微妙的变化。
千金公主侧身在武则天耳边说了句什么,武则天不禁扑哧一下笑出声来,手里的茶水洒了一身。
“够了,够了。”武则天平静地吩咐道。
冯小宝收棒向武后行礼,他发现千金公主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悄然离开了。
“过来吧。”武则天含笑朝他招了招手。
冯小宝迟疑不决地向前走了一步。
“过来呀,”武则天又重复了一遍,她压低了声音对冯小宝说:
“小宝,除了棍棒之外,你还会玩些别的什么吗?”
冯小宝正色答道:“启禀太后,小人无所不能……”
武则天大笑起来。
潮湿而短暂的夜晚很快就过去了。武则天将冯小宝留在了宫中。武后也许觉得冯小宝这个名字有失风雅,便给他改名为薛怀义,让他帮着照料宫中花园的草木。一个月之后,武则天令薛怀义剃度为僧,以白马寺住持的身份时常出入宫廷,陪伴左右。
薛怀义生性好勇斗狠,加上武则天对他恩宠弥笃,不久之后就在宫中惹出是非风波。另外,薛怀义作为一个健全的男子堂皇出没于美眷如云的宫廷之中,也招来了朝中大臣的忌讳和不满。
一个名叫王求礼的补阙很快上表给武则天,建议将和尚薛怀义去势,以免日后淫乱宫廷。武则天看到这样一个不伦不类的上表,随即大笑起来,她对上官婉儿说道:
“若将怀义去势,我将他留在宫中又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