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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花间集》总评
沈括《梦溪笔谈》卷五:诗之外又有和声,则所谓曲也。古乐府皆有声有词,连属书之。如曰贺贺贺、何何何之类,皆和声也。今管弦之中缠声,亦其遗法也。唐人乃以词填入曲中,不复用和声。此格虽云自王涯始,然贞元、元和之间,为之者已多,亦有在涯之前者。……今声词相从,唯里巷间歌谣,及《阳关》、《捣练》之类,稍类旧俗。然唐人填曲,多咏其曲名,所以哀乐与声尚相谐会。今人则不复知有声矣,哀声而歌乐词,乐声而歌怨词。故语虽切而不能感动人情,由声与意不相谐故也。
李之仪《姑溪居士集》卷四十《跋吴思道小词》:至唐末遂因其声之长短句,而以意填之,始一变以成音律,大抵以《花间集》中所载为宗,然多小阕。至柳耆卿始铺叙展衍,备足无余,形容盛明,千载如逢当日。较之《花间》所集,韵终不胜。
王灼《碧鸡漫志》卷二:唐末五代文章之陋极矣,独乐章可喜,虽乏高韵,而一种奇巧,各自立格,不相沿袭。
胡寅《向芗林酒边集后序》:及眉山苏氏,一洗绮罗香泽之态,摆脱绸缪宛转之度,使人登高望远,举首高歌,而逸怀浩气,超然乎尘垢之外。于是《花间》为皂隶,而柳氏为舆台矣
陈善《扪虱新话》:唐末诗体卑陋,而小词最为奇绝,今人尽力追之有不能及者。予故尝以唐《花间集》当为长短句之宗。
周必大《文忠集》卷一九一《上范致能参政》:乐府措之《花间集》中,谁曰不然。……《七夕篇》尤道尽人间情意,盖必履之而后知之耳。奇绝奇绝。
罗泌《六一词跋》:今观延巳之词,往往自与唐《花间集》、《尊前集》相混。
朱晞颜《瓢泉吟稿》:旧传唐人《麟角》、《兰畹》、《尊前》、《花间》等集,富艳流丽,动荡心目,其源盖出于王建宫词,而其流则韩偓香奁、李义山西昆之余波也。”
辛弃疾《唐河传·效花间集》:春水。千里。孤舟浪起。梦携西子。觉来村巷夕阳斜。几家。短墙红杏花。 晚云做造些儿雨。折花去。岸上谁家女。太狂颠。那岸边。柳绵。被风吹上天。
楼钥《求定斋诗余序》:平日游戏,为长短句甚多,深得唐人风韵。其得意处,虽杂之《花间》、《香奁》集中,未易辨也。
刘克庄《跋杨补之词画》:所制梅词《柳梢青》十阕,不减《花间》、《香奁》及小晏、秦郎得意之作。
刘克庄《回叶寺丞启》:沉酣古制,可追《芝房》、《宝鼎》之歌;游戏新腔,不减《花间》、《香奁》之作。
刘克庄《回诸诗友启》:蟠屈雄才,入《花间》、《香奁》之体;铺张钜典,待《芝房》、《宝鼎》之歌。
刘克庄《满江红·夜雨凉甚忽动从戎之兴》:金甲雕戈,记当日、辕门初立。磨盾鼻、一挥千纸,龙蛇犹湿。铁马晓嘶营壁冷,楼船夜渡风涛急。有谁怜、猿臂故将军,无功级。 平戎策,从军什。零落尽,慵收拾。把茶经香传,时时温习。生怕客谈榆塞事,且教儿诵《花间集》。叹臣之壮也不如人,今何及。
罗大经《鹤林玉露》:杨东山尝谓余曰:“欧阳公(欧阳修)……虽游戏作小词,亦无愧唐人《花间集》。”
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花间集》十卷……此近世倚声填词之祖也。
又:(《家宴集》)所集皆唐末五代人乐府,视《花间》不及也。
又:《小山集》一卷,晏几道叔原撰。其词在诸名胜中,独可追逼《花间》,高处或过之。
赵以夫《虚斋乐府自序》:唐以诗鸣者千余家,词自《花间集》外,不多见,而慢词尤不多。我朝太平盛时,柳耆卿、周美成羡为新谱,诸家又增益之,腔调备矣。
黄升《绝妙词选自序》:长短句始于唐,唐词具载《花间集》。
陈宗礼《宾退录序》:古律清润闲远,不作时世妆,长短句亦不效《花间》靡丽之光。
王《题周密征招酹江月词后》:昔登霞翁之门,翁为予言《草窗乐府》妙天下。因请其所赋观之,不宁惟协比律吕,而意味迥不凡,《花间》、柳氏真可为舆台矣,翁之赏音,信夫!
俞德邻《奥屯提刑乐府序》:乐府,古诗之流也。丽者易失之淫,雅者易邻于拙,求其丽以则者鲜矣。自《花间集》后,迄宋之世,作者殆数百家,雕镂组织,牢笼万态,恩怨尔汝,于于喁喁,佳趣政自不乏,然才有余,德不足,识者病之。
张炎《词源》卷下:古之乐章、乐府、乐歌、乐曲,皆出于雅正。粤自隋、唐以来,声诗间为长短句。至唐人则有《尊前》、《花间》集。
沈义父《乐府指迷》:要求字面,当看温飞卿、李长吉、李商隐及唐人诸家诗句中字面好而不俗者,采摘用之。即如《花间集》小词,亦多好句。
刘将孙《新城饶克明集词序》:乐府有集自《花间》始,皆唐词。然歌喉所为喜于谐婉者,或玩辞者所不满;骚人墨客乐称道之者,又知音者有所不合。
陆文圭《词源跋》:《花间》以前无集谱,秦周以后无雅声,源远而派别也。
戴表元《剡源文集》卷十九《题陈强甫乐府》:少时阅唐人乐府《花间集》等作,其体去五七言律诗不远。遇情愫不可直致,辄略加隐括以适之,故亦谓之曲。然而繁声碎句,一无有也。
王礼《麟原文集》前集卷五《胡涧翁乐府序》:自《花间集》后,雅而不俚,丽而不浮,合中有开,急处能缓,用事而不为事用,叙实而不至塞滞,惟清真为然,少游、小晏次之,宋季诸贤至斯事所诣尤至。
杨慎《词品序》:诗词同工而异曲,共源而分派。在六朝,若陶弘景之《寒夜怨》,梁武帝之《江南弄》,陆琼之《饮酒乐》,隋炀帝之《望江南》,填词之体已具矣。……孟蜀之《花间》,南唐之《兰畹》,则其体大备矣。
张《草堂诗余别录》卷二:陆务观尝怪晚唐诸人之诗纤丽委,千篇一律,而其词独精工高雅,非后人所及,以为此事之不可解者。然其故可知也。盖唐人最长于咏情,诗则末流而失其真,词乃初变而存其义,此所以非后人所及欤。
王世贞《艺苑卮言》:花间以小语致巧,世说靡也。草堂以丽字取妍,六朝隃也。
又:《花间》犹伤促碎,至南唐李王父子而妙矣。
陈耀文《花草粹编自序》:夫填词者,古乐府流也,自昔选次者众矣。唐则有《花间集》,宋则《草堂诗余》。诗盛于唐衰于晚叶,至夫词调,独妙绝无伦。然世之《草堂》盛行,而《花间》不显,故知宣情易感,含思难谐者矣。
俞彦《爰园词话》:晚唐五代小令,填词用韵,多诡谲不成文者,聊为之可耳,不足多法。
沈际飞《草堂诗余序》:借美人以喻君,借佳人以喻友,其旨远,其讽微;岂仅如欧阳舍人所云“叶叶花笺,文抽丽锦;纤纤玉指,拍案香檀。不无清绝之词,用助娇娆之态”而已哉!
潘游龙《古今诗余醉自序》:《花间》长短各体,大小异今。
毛晋《小山词跋》:独小山集直逼《花间》,字字娉娉袅袅,如揽嫱施之袂,恨不能起莲、鸿、、云,按红牙板唱和一过。
陈作楫《阳春集笺自序》:汤若士《玉茗堂集》曰:“词至西蜀、南唐极盛,往往情至文生,缠绵流露。岂独苏、黄、秦、柳之开山,即宣和、绍兴之盛,皆兆于此。”
顾景星《瑶华集序后》:《花间》、《草堂》之慎选于先,《啸余》韵谱之赡论于后。
严绳孙《词律序》:词始于唐,盛于江南,而大备于宋,《花间》、《草堂》,烂然一代之著作。
陈其年《词选序》:今之不屑为词者,固无论,其学为词者,又复极意《花间集》,学步《兰畹》,矜香弱为当家,以清真为本色。
董以宁《蓉渡词话》:余尝与文友论词,谓:小调不学《花间》,则当学欧、晏、秦、黄。《花间》绮琢处,于诗为靡。
高珩《珂雪词序》:况区区《花间》、《兰畹》,遽至仰涴虚空耶。
佟世南《东白堂词选初集小引》:唐宋之词,业有《花间》、《草堂》二集,选订精确,无容更赘。
陆进《东白堂词选序》:余故谓唐《花间》一选,则词之发源也,宋之《草堂》、《尊前》、《绝妙》诸选,则放而为江河也。
王又华《古今词论》:徐伯鲁曰:自乐府亡而声律乖,谪仙始作《清平调》、《忆秦娥》、《菩萨蛮》诸词,时因效之。厥后行卫尉少卿赵崇祚辑为《花间集》,凡五百阕,此近代倚声填词之祖也。放翁云:“诗至晚唐五季,气格卑陋,千人一律,而长短句独精巧高丽,后世莫及,此事之不可晓者。”盖伤之也。
又:刘公曰:词亦有初盛中晚,不以代也。牛峤、和凝、张泌、欧阳炯、韩偓、鹿虔扆辈,不离唐绝句,如唐之初,未脱隋调也,然皆小令耳。(又见刘体仁《七颂堂词绎》)
又:毛稚黄曰:南曲将开,填词先之,《花间》、《草堂》是也。北曲将开,弦索调先之,董解元《西厢记》是也。
邹祗谟《远志斋词衷》:至于《花间集》同一调名,而人各一体,如《荷叶杯》、《诉衷情》之类,至《河传》、《酒泉子》等尤甚。当时何不另创一名耶,殊不可晓。
又:俞少卿云:《花间集》内三十二调,《草堂》诸本所无。《尊前集》仅当《花间》三分之一,而《草堂》所无者二十八调。内八调与《花间》同,余又皆《花间》所无。有《喜迁莺》、《应天长》、《三台》,名与《草堂》同,而词调不同。又有调同而名异者。又有调同而微不同者。余叵殚述。
又:词有一体而数名者,亦有数体而一名者。诠叙字数,不无次第参错。其一二字之间,在于作者研详综变,谱中谱外,多取唐宋人本词较合,便得指南。……沈天羽谓《花间》无定体,不必派入体中。但就《河传》、《酒泉子》诸调言之可耳,要之亦非定论。前人著令,后人为律,如乐府铙歌诸曲,历晋宋六朝以迄三唐,名同实异,参稽互变。必谓《花间》无定体,《草堂》始有定体,则作小令者,何不短长任意耶。
又:《词品》云:“唐词多缘题所赋,《临江仙》则言水仙,《女冠子》则述道情,《河渎神》则缘祠庙,《巫山一段云》则状巫峡,《醉公子》则咏公子醉也。”
又:余常与文友论词,谓小调不学《花间》,则当学欧、晏、秦、黄。《花间》绮琢处,于诗为靡。而于词则如古锦纹理,自有黯然异色。欧、晏蕴藉,秦、黄生动,一唱三叹,总以不尽为佳。
又:《柳枝》、《竹枝》、《清平调引》、《小秦王》、《阳关曲》、《八拍蛮》、《浪淘沙》,七言绝句也。《阿那曲》、《鸡叫子》,仄韵七言绝句也。《花间集》中多收诸体。
又:大约《花间》、《草堂》,亦宋人选集之偶传者耳,此外不传者何限。况并不入选中,则佳词灭没,又不知其几矣。
又:金粟云:阮亭《衍波》一集,体备唐宋,珍逾琳琅,美非一族,目不给赏。……约而言之,其工致而绮靡者,《花间》之致语也。其婉娈而流动者,《草堂》之丽字也。
邹祗谟《衍波词序》:《花间》句雕字琢,调或未谐,句无不致,是昌谷之靡也。
朱彝尊《词综发凡》:词人姓氏爵里,选家书法不一。先系爵后书名者,《花间集》、《中州乐府》体也。
又:《花间》体制,调即是题。如《女冠子》则咏女道士,《河渎神》则为送迎神曲,《虞美人》则咏虞姬是也。
王士禛《花草蒙拾》:《花间》字法,最著意设色,异纹细艳,非后人纂组所及。
又:绝调不可强拟,近张杞有《和花间词》一卷,虽不无可采,要如妄男子拟遍十九首,与郊祀铙歌耳。
又:或问《花间》之妙,曰:蹙金结绣而无痕迹。
又:近日云间作者论词有云:“五季犹有唐风,入宋便开元曲,故专意小令,冀复古音,屏去宋调,庶防流失。”仆谓此论虽高,殊属孟浪。
彭孙遹《金粟词话》:柳耆卿“却傍金笼教鹦鹉,念粉郎言语”,《花间》之丽句也。
沈雄《古今词话·词品》上卷:张炎曰:粤自隋唐以来,声诗间出为长短句。至于《尊前》、《花间》,迄于崇宁,立大晟府,命周邦彦诸人,讨论古昔,由此八十四调之声始传。
又:黄升曰:长短句始于唐,盛于宋。唐词具载《花间集》,宋词多见于曾端伯所编《复雅》一集,兼采唐宋,迄于宣和之季,凡四千三百余首,吁,亦备矣。
又:徐师曾曰:自乐府亡而声律乖,李白始作《清平调》、《忆秦娥》、《菩萨蛮》诸词,时因效之。厥后行卫尉少卿赵崇祚辑《花间》词五百阕,为近代填词之祖。
又:《柳塘词话》曰:唐宋诸词《花间》、《草堂》,习久传多,僻调异名,每置不问。近来异体怪目,渺不可极,故词选须用旧名。
又:《倚声集》曰:小令不学《花间》,当效欧、晏、秦、黄。夫《花间》之绮琢处,于诗为靡,于词如古锦,暗然异色。若欧、晏,则饶蕴藉,秦、黄,则最生动,更有一唱三叹之致。
沈雄《古今词话·词品》下卷:朱竹垞曰:选家书法不一,先系爵,后书名者,《花间集》、《中州乐府》体也。
又:《柳塘词话》曰:《花间》、《尊前》,绝少长调。
沈雄《古今词话·词评》上卷:花庵词客曰:元镇词章婉媚,不减《花间》,名《得全居士词》。
沈雄《古今词话·词评》下卷:《词统》曰:西蜀南唐而下,独开北宋之垒,又转为南宋之派,《花间》致语,几于尽矣。黄陂张迂公,得起而全和之,使人不流于庸滥之句,谓非其大力欤。
鲁超《今词初集题辞》:诗三百篇,音节参差,不名一格。至汉魏,诗有定则,而长短句乃专归之乐府,此《花间》、《草堂》诸词所托始欤。
陈聂恒《栩圆词弃稿自序》:余儿时于故纸中搜得《花间》、《草堂》词,妄以意为句读,十余年来,当代之君子,薄填词为小道,求新不得,而好为涩体。
徐《词苑丛谈》卷一:唐晚、五代小令,填词用韵,多诡谲不成文者。聊为之可耳,不足多法。
徐《词苑丛谈》卷二:古体诗辞以及南北曲……用韵自别。善乎陈其年之言曰:“使拟赠妇、述祖之篇,而必押‘家’为‘姑’,作吴歈、越艳之体,而乃激‘些’成‘乱’,染指《花间》,而预为‘车’、‘遮’劝进,耽情南曲,而仍为关、郑残客,实大雅之罪人,抑亦闺襜之别录也。”
徐《词苑丛谈》卷二:毛氏《唐词通韵说》云:唐词多守诗韵。然亦有通别韵用之,略如宋词韵者。……“东”、“冬”通用:温庭筠《定西番》云:“一枝春艳浓。楼上月明三五,琐窗中。”按此词,则上之“董”、“肿”通用,去之“送”、“宋”通用,俱可类推。他韵上、去例亦仿此。……“真”、“文”及“十三元”后段通用:韦庄《小重山》云:“一闭昭阳春又春。夜寒宫漏永,梦君恩。”又温庭筠《清平乐》云:“凤帷鸳被徒熏。寂寞花锁千门。竞把长门买赋,为妾将上明君。”“寒”“删”通用:顾夐《虞美人》云:“小屏屈曲掩青山。翠帷香粉玉炉寒。两眉攒。”……“覃”、“咸”通用:薛昭蕴《女冠子》云:“去住岛经三。正遇刘郎使,启瑶缄。”“语”、“麌”通用:牛峤《玉楼春》云:“小玉窗前嗔燕语。红泪滴穿金线缕。”……“筱”、“皓”通用:牛希济《生查子》云:“语已多,情未了。回首犹重道。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又尹鹗《满宫花》云:“月沉沉,人悄悄。一炷后庭香袅。风流帝子不归来,满地禁花慵扫。”
徐《词苑丛谈》卷四:阮亭云:《花间》字法,最著意设色,异纹细艳,非后人纂组所及。如“泪沾红袖黦”,“犹结同心苣”,“豆蔻花间趖晚日”,“画梁尘黦”,“洞庭波浪飐晴天”,山谷所谓“古蕃锦”者,其殆是耶。
徐《词苑丛谈》卷一〇:宋人小词,僧徒惟二人最佳:觉范之作类山谷,仲殊之作似《花间》。
宋荦《瑶华集序》:蒋子京少笃学嗜书,不屑为章句之业,尤肆心风雅于《花间》、《草堂》,盖兼综而条贯之。
蒋景祁《瑶华集词话》卷一:古词皆无题。《花间》诸公,调即题也。宋词间有标识,而《草堂》所录,大抵闺情闺怨,亦可无用蛇足。若今作者率命题矣。
蒋景祁《瑶华集词话》卷二:邹祗谟曰:己丑、庚寅间常与文友取唐人《尊前》、《花间集》、宋人《花庵词选》及《六十家词》,摹仿僻调将遍,因为错综诸家,考合音节,见短调字数多协,而长调不无出入,以是知刻舟记柱,非善用赵卒者也。
王奕清等《历代词话》卷二:当开元盛日,王之涣、高适、王昌龄词句流播旗亭,而李白《菩萨蛮》等词亦被之歌曲。逮及《花间》、《兰畹》、《香奁》、《金荃》,作者日盛。古诗之于乐府,律诗之于词,分镳并辔,非有后先。有谓诗降而为词,以词为诗之余者,殆非通论。(玉茗堂选《花间集序》)
王奕清等《历代词话》卷三:词至西蜀、南唐,作者日盛,往往情至文生,缠绵流露。不独为苏、黄、秦、柳之开山,即宣和、绍兴之盛,皆兆于此矣。论者乃有世代升降之感。不知天地之运日开,山川之秀不尽,有不知其然而然者,非可胶柱而鼓瑟也。(《玉茗堂集》)
聂先等《名家词钞评》卷一:邓孝威汉仪曰:《文江词》,清真澹雅,而无富缛之累;深微高邈,而无肤浅之讥;体格朴雅,而风神自尔秀畅;胸怀磊落,而气韵复极安闲。其得《花间》之正传者乎。
又:学士之词,实得《花间》、《绝妙》之致,似有《兰畹》、《金荃》之丽。
又:王阮亭士禛曰:《百末》诸调,不蹈《花间》、《草堂》一字,而有追魂沥魄之妙。
又:彭骏孙孙遹曰:《草堂》景胜于情,《花间》情浮于景,能兼之者,唯我苍水。《金荃》、《兰畹》,浪得名耳。(董俞《玉凫词》)
又:方渭仁象瑛曰:毛子会侯,夙著名山之业,早悬国门之书。偶尔摛词,便同《兰畹》;暇时选韵,无异《金荃》。允称乐府元音,洵是《花间》绝调。
聂先等《名家词钞评》卷二:今观先生诸阕,芊绵婉丽中,有排空兀奡之致,辛、柳、苏、黄合为一家。固知金钟玉镛之才,虽阑入《花间》、《草堂》,犹不忘正始元音也。
又:宋梅岑元鼎曰:懋嘉之词,香艳温和则颉颃周秦而化其亵,清新流畅则规摹辛苏而去其豪。《花间》、《草堂》,兼擅其胜。真大雅之遗音,词家之哲匠。
又:《蕊栖词》,婉丽清芬,不减《花间》飘渺,真足奴七郎而婢清照。才人无所不能,于斯益信。
又:以《花间》、《草堂》不同时,小令、长调又不同体也。或曰:宗《花间》宜屏《草堂》,则作古体者,必无近体;宗淮海宜却柳七,则作沈宋短律,必务绝卢骆诸曼章矣。
又:曾道扶王孙曰:河右论词,几如哪吒太子,析骨还父,析肉还母。其自运小令,琢字雕句,刻意不堕太平兴国以后。近代能合《花间》者,此公而外,又如宋长白、吴伯憩、金子闇。
聂先等《名家词钞评》卷三:杨丹崖凤毛曰:词至宋而体制大备,至元尽脱《花间》、《草堂》之习。
又:蒋京少景祁曰:制词绮琢,则高史失其清新;炼格瑰奇,则刘辛输其雄杰。方诸《金荃》、《红叶》,不愧矣,杂之《花间》、《草堂》,吾无间然。(狄亿《绮霞词》)
又:聂晋人先曰:《吹香》善学唐词,故能一语之艳,令人魂绝;一字之工,令人色飞。
纪昀等《御定历代诗余一百二十卷提要》:洎乎五季,词格乃成。其岐为别集,始于冯延巳之《阳春词》;其岐为总集,则始于赵崇祚之《花间集》。
纪昀等《词林万选四卷提要》:考《书录解题》所载唐至五代自赵崇祚《花间集》外,唯《南唐二主词》一卷、冯延巳《阳春录》一卷,此外别无词集。
纪昀等《类编草堂诗余四卷提要》:今观所录,虽未免杂而不纯,不及《花间》诸集之精善,然利钝互陈,瑕瑜不掩,名章俊句,亦错出其间,一概诋排,亦未为公论。
纪昀等《东坡词一卷提要》:词自晚唐五代以来,以清切婉丽为宗。至柳永而一变,如诗家之有白居易。至轼而又一变,如诗家之有韩愈。遂开南宋辛弃疾等一派。寻源溯流,不能不谓之别格。然谓之不工则不可。故至今日,尚与《花间》一派并行而不能偏废。
纪昀等《审斋词一卷提要》:其体本《花间》,而出入于东坡门径,风格秀拔,要自不杂俚音。
纪昀等《克斋词一卷提要》:考《花间》诸集,往往调即是题,如《女冠子》则咏女道士,《河渎神》则为送迎神曲,《虞美人》则咏虞姬之类。唐末五代诸词,例原如是。后人题咏渐繁,题与调两不相涉,若非存其本事,则词意俱不可详。
王昶《琴画楼词钞序》:有明三百余年,率以《花间》、《草堂》为宗,粗厉媟亵之气乘之,不能如南宋之旧。
王昶《明词综序》:及永乐以后,南宋诸名家词皆不显于世,惟《花间》、《草堂》诸集盛行。
王昶《词雅序》:仍不出《花间》、《草堂》之习,是以辞之为艺益卑。
李调元《雨村词话序》:温、韦以流丽为宗,《花间集》所载南唐、西蜀诸人最为古艳。
田同之《西圃词说》:渔洋王司寇云:“诗之为功既穷,而声音之秘,势不能无所寄,于是温、韦生而《花间》作,李、晏出而《草堂》兴,此诗之余,而乐府之变也。……有诗人之词,唐、蜀、五代诸人是也。……词之为功,虽百变而不穷。《花间》、《草堂》尚已。”
又:《花间》体制,调即是题,如《女冠子》则咏女道士,《河渎神》则为送迎神曲,《虞美人》则咏虞姬是也。宋人词集,大约无题。自《花庵》、《草堂》,增入闺情、闺思、四时景等,深为可憎。(按此则见《词综》凡例)
杨芳灿《纳兰词序》:先生之词,则真《花间》也。先生所著《饮水词》,仅百余阕耳。然《花间》逸格,原以少许胜人多许。
张惠言《词选序》:五代之际,孟氏、李氏君臣为谑,竞作新调,词之杂流,由此起矣。至其工者,往往绝伦。
金应珪《词选后序》:乐府既衰,填词斯作,三唐引其序,五季畅其支。……昔之选词者,蜀则《花间》,宋有《草堂》,下降元明,种别十数。推其好尚,亦有优劣。然皆雅郑无别,朱紫同贯,是以乖方之士,罔识别裁。
焦循《雕菰楼词话》:词韵无善本,以《花间》、《尊前》词核之,其韵通叶甚宽,盖寄情托兴,不比诗之严也。
焦循《董晋雅词跋》:词之有《花间》、《尊前》,犹诗之有汉魏六朝也。盖乐府之义,至唐季而绝,遂遁而归于词。论词欲舍《花间》、《尊前》,不犹王柏之徒,欲举“桑中”、“鹑奔”之篇,一举而去之乎?
秦恩复《元草堂诗余跋》:晚唐五季,柔曼绮靡之首,化为侧艳,一时文人学士,竞撰新声,别开生面。专集肇
自《金荃》、《阳春》,虽《金荃》佚而《阳春》尚在,选录始于《家宴》、《花间》,迨《家宴》亡而《花间》为冠。
郭麐《灵芬馆词自序》:侧艳之辞,以《花间》为宗。
郭麐《灵芬馆词话》卷一:词之为体,大略有四:风流华美,浑然天成,如美人临妆,却扇一顾,《花间》诸人是也。晏元献、欧阳永叔诸人继之。
郭麐《灵芬馆词话》卷二:叔原自许续南部余绪,故所作足闯《花间》之室。
张祥河《心日斋十六家词录序》:《尊前》、《花间》,集句长短。
陆蓥《问花楼词话》:词之选本,以蜀人赵崇祚《花间集》为最古。唐末佳词,赖以不没者,此也。《草堂》本,不著编者姓氏,大抵宋庆元以前人辑耳。其间去取,虽逊《花间》,而词家小令、中调、长调之分,要皆权舆此书。
杜文澜《憩园词话》卷一:《四库全书·克斋词提要》云:“考《花间》诸集,往往调即是题。如《女冠子》则咏女道士,《河渎神》则为送迎神曲,《虞美人》则咏虞姬之类。唐末五代诸词,例原如是。后人题咏渐繁,题与调始不相涉。”
刘熙载《艺概·词概》:齐梁小赋,唐末小诗,五代小词,虽小却好,虽好却小,盖所谓儿女情多,风云气少也。
俞樾《词律拾遗序》:万氏《词律》一书,宗《花间》、《尊前》之典型,而辟《啸余图谱》之纰缪。
俞樾《玉可庵词存序》:词之正宗则贵清空,不贵饾饤,贵微婉,不贵豪放。《花间》、《尊前》,其规矱固如是也。
谢章铤《赌棋山庄词话》卷三:有唐中叶,始创倚声。俎豆青莲,宗祧啰唝。易梵呗为艳曲,杂纥那于铙吹。……迨至五代,风流弥劭。孟蜀《花间》,南唐《兰畹》……绮缛为多,柔靡不少。
谢章铤《赌棋山庄词话续编》三:储长源曰:“自《花间》、《草堂》之集盛行,而词之弊已极,明三百年直谓之无词可也。”
许增《重斠刻忆云词书后》:喜填词,奉《花间》为宗旨,以为词之有晚唐五代,犹文之先秦诸子,诗之汉魏六朝也。故所著小令,抑扬抗坠之音,独擅胜场,盖浸淫于此久矣。
诸可宝《国朝词综续编序》:填词后起,抉择载繁。《花间》、《草堂》,蜚声于曩哲;竹垞、兰泉,标隽于今世。
沈曾植《菌阁琐谈》:弇州云:“温飞卿词曰《金荃》,唐人词有集曰《兰畹》,盖取其香而弱也。然则雄壮者固次之矣。”此弇州妙语。自明季国初诸公,瓣香《花间》者,人人意中拟似一境而莫可名之者,公以“香弱”二字摄之,可谓善于侔色揣称者矣。
又:刘公谓词须上脱香奁,下不落元曲,乃称作手,亦一时名语。……明季诸公宗《花间》者,乃往往不免。
又:《卮言》谓《花间》犹伤促碎,至南唐李主父子而妙。殊不知促碎正是唐余本色。所谓词之境界,有非诗之所能至者,此亦一端也。五代之词促数,北宋盛时啴缓,皆缘燕乐音节蜕变而然。即其词可悬想其缠拍。《花间》之促碎,羯鼓之白雨点也。《乐章》之啴缓,玉笛之迟其声以媚之也。庆历以前词情,可以追想。
又:管色字谱远自唐传。……世谓字谱始宋人,误也。宴乐饮曲,文谱相承,而犹有篇无定句、句无定字之弊,于《花间》小令字句多参差可征之。词家不为音家束缚类然。景祐以后,乃渐齐一矣。抑《花间》多蜀词,宋初教坊乐工,得之西蜀者多。欧阳炯所叙录,意固蜀伶工所私记者耶?
陈廷焯《白雨斋词话》卷八:《花间》、《草堂》、《尊前》诸选,背谬不可言矣。所宝在此,词欲不衰得乎。
陈廷焯《白雨斋词话》卷八:五代人词,高者升飞卿之堂,俚者直近于曲矣。故去取宜慎。《花间》、《尊前》等集,更欲扬其波而张其焰。吾不解是何心也。
陈廷焯《白雨斋词话》卷八:六朝诗,所以远逊唐人者,魄力不充也。魄力不充者,以纤秾损其真气故也。……五代词不及两宋者,亦犹是耳。
郑文焯《大鹤山人词话·附录》:唐五代及两宋词人,皆文章尔雅,硕宿耆英,虽理学大儒,亦工为之,可征词体固尊,非近世所鄙为淫曲簉弄者可同日而语也。
又:余为词实自丙戌岁始,入手即爱白石骚雅,勤学十年,乃悟清真之高妙,进求《花间》,据宋刻制令曲,往往似张舍人,其哀艳不数小晏风流也。
况周颐《蕙风词话》卷一:唐五代词并不易学,五代词尤不必学。何也?五代词人丁运会,迁流至极,燕酣成风,藻丽相尚。其所为词,即能沉至,只在词中。艳而有骨,只是艳骨。学之能造其域,未为斯道增重。矧徒得其似乎。其铮铮佼佼者,如李重光之性灵,韦端己之风度,冯正中之堂庑,岂操觚之士能方其万一。自余风云月露之作,本自华而不实。吾复皮相求之,则嬴秦氏所云甚无谓矣。晚近某词派,其地与时,并距常州派近。为之倡者,揭橥《花间》,自附高格,涂饰金粉,绝无内心。与评文家所云“浮烟涨墨”曷以异。
况周颐《蕙风词话》卷二:词有穆之一境,静而兼厚、重、大也。淡而穆不易,浓而穆更难。知此,可以读《花间集》。
况周颐《蕙风词话》卷二:《花间》至不易学。其蔽也,袭其貌似,其中空空如也。所谓麒麟楦也。或取前人句中意境,而纡折变化之,而雕琢、句勒等弊出焉。以尖为新,以纤为艳,词之风格日靡,真意尽漓,反不如国初名家本色语,或犹近于沉着、浓厚也。庸讵知《花间》高绝,即或词学甚深,颇能窥两宋堂奥,对于《花间》,犹为望尘却步耶。
况周颐《蕙风词话》卷三:懿德皇后《回心院词》,其词既属长短句,十阕一律。以气格言,尤必不可谓诗。音节入古,香艳入骨,自是《花间》之遗。北宋人未易克办。
沈祥龙《论词随笔》:词出于古乐府,得乐府遗意,则抑扬高下,自中乎节,缠绵沉郁,胥洽乎情。徒袭《花间》、《草堂》之肤貌,纵极富丽,古意微矣。
张德瀛《词征》卷一:晚唐五季小词,沾沾自喜,未足言极轨也。
张德瀛《词征》卷五:邓析子《转辞篇》云,上古之乐,质而不悲。五代时乐府,实与斯言相反。故语其绸缪宛转之致,若无以加。然君臣为谑,覆其宗社而不知悟,亦重可哀矣。
张德瀛《词征》卷五:五代艳词与李樊南无题诗异辙。李诗托诸寓言,吴修龄谓其专指令狐绹说。五代词,嘲风笑月,惆怅自怜,其能如韦端己、鹿虔扆之寄托深远者,亦仅矣。
陈洵《海绡说词》:唐五代令词,极有拙致,北宋犹近之。南渡以后,虽极名隽,而气质不逮矣。
夏敬观《蕙风词话诠评》:穆乃词中最高之一境,况氏以读《花间集》明之,可谓要诀。
又:《花间》词全在神穆,词之境最高者也,况氏说此最深。所指近人之弊,确切之至。小令比慢词为难,今初学入手便为小令,便令读《花间》,从何得其涂径耶。
王国维《人间词话》:词以境界为最上。有境界则自成高格,自有名句。五代北宋之词所以独绝者在此。
王国维《人间词话》:冯正中词虽不失五代风格,而堂庑特大,开北宋一代风气。与中后二主词皆在《花间》范围之外,宜《花间集》中不登其只字也。
王国维《人间词话删稿》:唐五代北宋之词,可谓生香真色。若云间诸公,则彩花耳。
王国维《人间词话删稿》:唐五代北宋之词家,倡优也。南宋后之词家,俗子也。
王国维《人间词话删稿》:唐五代之词,有句而无篇。南宋名家之词,有篇而无句。有篇有句,唯李后主降宋后之作,及永叔、子瞻、少游、美成、稼轩数人而已。
王国维《人间词话删稿》:读《花间》、《尊前》集,令人回想徐陵《玉台新咏》。
蒋兆兰《词说》:清初诸公,犹不免守《花间》、《草堂》之陋。小令竞趋侧艳,慢词多效苏、辛。
林大椿《欧阳文忠近体乐府跋》:元人吴师道《吴礼部诗话》云:“欧公小词,间见诸词集。”陈氏《书录》云:一卷,其间多有与《阳春》、《花间》相杂者,亦有鄙亵之语一二厕其中,当是仇人无名子所为。
梁令娴《艺蘅馆词选序》:选本则自《花间集》、《乐府雅词》、《阳春白雪》、《绝妙好词》、《草堂诗余》等皆断代取材,未由尽正变之轨。
赵尊岳《惜阴堂汇刻明词提要》(中洲草堂词一卷,南海陈子升):陈乔生……所撰《中洲草堂集》,词二十四首,附集以传。有学《花间》者,《荷叶杯》云:“绣户忽来红雨,如舞。闭户不看他,惹得频嘶白鼻。花么花,花么花。”其“闭户不看他”之词意决绝,得古乐府之遗,自《花间》之流派矣。
蔡嵩云《柯亭词论》:词尚自然固矣,但亦不可一概论。无论何种文艺,其在初期,莫不出乎自然,本无所谓法。渐进则法立,更进则法密。文学技术日进,人工遂多于自然矣。词之进展,亦不外此轨辙。唐五代小令,为词之初期,故《花间》、后主、正中之词,均自然多于人工。宋初小令,如欧、秦、二晏之流,所作以精到胜,与唐五代稍异,盖人工胜于自然矣。
又:少游词,虽间有《花间》遗韵,其小令深婉处,实出自六一,仍是《阳春》一派。慢词清新淡雅,风骨高骞,更非《花间》所能范围矣。
李冰若《栩庄漫记》:《花间》词十八家,约可分为三派:镂金错彩,缛丽擅长,而意在闺帷,语无寄托者,飞卿一派也;清绮明秀,婉约为高,而言情之外,杂书感兴者,端己一派也;抱朴守质,自然近俗,而词亦疏朗,杂记风土者,德润一派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