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党内各派联合反蒋局面的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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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科当时担任着国民党中常委、国民政府铁道部部长。他一向与胡汉民合作,并同西山会议派关系密切。1928年孙科随胡自欧洲返国后,尽管被增选为中常委,但在南京政权中并没有什么实际发言权,同宋子文、孔祥熙也有着利害冲突。胡汉民的被囚对孙科震动很大,自然引起孙科对蒋氏的不满,更使他产生兔死狐悲之感。

通过自己的下属、铁道部医生邓真德的联络,孙科立即着手策划救胡反蒋。在孙科的基本干部中,文人有马超俊、傅秉常、梁寒操,武人有陈策、张惠长等,又通过梁寒操吸引了“再造派”的王昆仑、周一志、钟天心等一批居于国民党中层地位又比较年轻的干部。 [47] 据周一志回忆:

大约是扣胡后的第四、五天,马超俊、梁寒操、王昆仑、钟天心、陈剑如、麦朝枢及我共七人,奉孙命秘密计议。由马出面,代孙写了几封密函,决定王昆仑先去上海,钟天心回广州,麦朝枢同我去沈阳见吴铁城,叫他准备拉张学良反蒋。并且叫我同麦路过天津时会见扩大会议失败后在津闲住的邹鲁、覃振、傅汝霖等人,告以反蒋时机又到,请他们务必转达汪派人士,不必再骂胡,以便大家一同反蒋。 [48]

4月中旬,孙科、马超俊不辞而别,潜往上海。甚至连约法起草委员会召集人并具体负责制定约法的王宠惠、南京特别市市长刘纪文等人,也随孙科跑到上海,表示同蒋不合作的态度。此时,胡汉民被扣,汪精卫被排斥,国民会议的开幕日期已近,这一切明显增加了孙科在国民党统治集团内政治天平上的分量。他的离去对蒋构成了一定的威胁。

蒋介石觉察到孙科等人有反蒋活动后,曾慨叹道:“王宠惠、孙科皆受展堂主使,改组派离间,希望在粤另组政府以倒中央,故其赴沪不回,余以镇静处之……粤方谣盛,余仍以小事视之。”无论蒋是“以镇静处之”,还是“以小事视之”,但其内心绝对不敢轻视这股势力。为此,他于4月28日派吴稚晖、张静江、孔祥熙赴沪立图劝说孙科等人返京,29日再请吴稚晖“警告展堂,属其慎思,不可致粤叛离”。其实,蒋介石深知“此事症结仍在胡也。” [49]

此时的孙科已不肯对蒋介石的逼迫轻易就范。他感到在这次反蒋救胡的党内斗争中,定能大大提高自己的政治地位。为此,孙科对吴稚晖等人“提议以恢复胡先生自由为前提,然后再谈其他”。 [50] “果然从那时起,国民党的政治市场中就在‘胡先生’、‘汪先生’之外,又加了一位‘孙先生’了。” [51]

由于胡汉民长期支持蒋介石而同汪精卫不和,汪精卫一派最初得知胡汉民被囚的消息后,曾表现出幸灾乐祸的态度。汪本人蛰居天津租界发表谈话时曾说:“胡数年来为武人专政之拥戴者,获此结果诚不足惜,惟蒋对立法院长之失职,不在中央党部及国民政府提出弹劾,而竟敢在私寓宴会之际拘押,形同绑票,毫无法纪,以如此之人,而言制定约法,更属厚颜。” [52] 汪的这种各打五十大板的态度,一度引起胡派人物的厌恶。“古应芬、黄季陆等反对最烈,以为与汪合作,则必须屈伏于汪氏之讨蒋主张,而粤方反蒋反居被动地位。” [53] 亲胡的驻美公使伍朝枢也极力反对联汪反蒋策略,并以国民党驻美总支部名义致电陈济棠表示:“汪精卫等皆叛党国,久为全国民众共弃,更不应受其利用,自绝党国。特此忠告,惟慎择焉。” [54]

而此时陈济棠因感力量不足,且“既联桂,即不能拒汪”,故“力主迎汪”。“但古(应芬)及各将领以羊城浩劫由汪造成,迎汪何以平民愤。故开会时均不发言,示与汪不能合作。余(汉谋)、香(翰屏)旋谓余等无主张,惟总指挥是听。陈因大愤,遂发表只任军事,其意以为迎汪系政治问题也。” [55]

此时已加入反蒋行列的桂系和西山会议派的邹鲁等人,原本在“扩大会议”时就同汪派合作,当然欢迎汪精卫参加。同时,邓泽如等粤派元老也支持陈济棠的主张, [56] 甚至连胡汉民都欲同长期政见不合的汪精卫合作,曾表示:“目前舍汪无足与蒋对抗。” [57]

这样一来,古应芬等在考虑各方面的意见后,最终说服了胡派中的反汪人士,促成胡、汪两派之间的政治休战。不过,双方的休战不是无条件的。“虽迎汪,但却阻有不得带公博、孟馀、乃光等极左派人物条件。” [58] 胡派只是希望联合汪精卫个人,而排斥改组派其他成员。古应芬、李文范等人在复伍朝枢的电报中,讲得很明白:

汪已声明彻底觉悟,与改组派脱离,而服从公意,共同倒蒋,故公意以为倒蒋则有联汪之必要,弟等亦以联汪倒蒋服从公意,非个人有所成见也。 [59]

“扩大会议”失败后,汪精卫已走投无路。他自山西出逃,途经雁门关时,面对长城古迹不禁感慨万端,曾赋诗一首,以示其心中的伤感与苦闷:

残峰废垒对茫茫,塞草黄时鬓亦苍。

胜欲一杯酬李牧,雁门关外度重阳。

一抹残阳万里城,更无木叶作秋声,

谁知猎猎西风里,鸿雁南来我北行。 [60]

因胡汉民被拘而引起的这场轩然大波,再次给了进退失据的汪精卫以重整旗鼓的机会。他明知亲胡的广东军政当局不会真心替自己捧场,但也要抓住这个机会,捞回一些政治资本。“孙科到上海后,派梁寒操赴香港与汪接洽,汪正在无出路中,当然一拍即合,以孙亲来一同到广州下海为条件。” [61] 在这样的形势下,汪到广东有孙科互相依托,也并不孤立。但在孙科尚未公开反蒋前,汪精卫先留驻香港,公开发表谈话称:“不赴广州,只局外接应。” [62] 汪精卫深知此次广东方面不可能推他当主角,但在反蒋这一点上,双方的利益是一致的。为此,他致电(“扩大会议”期间的同盟军)李宗仁、白崇禧、张发奎等,谓“目标愈简,则用力愈专,而纠纷亦愈少”,主张首先在“军事上同粤方合作,党务政治,则依次进行,将来再以会议方法共同解决”。 [63]

经过这样一番四面八方的奔走联络,胡汉民派、孙科派、汪精卫派、西山会议派、两广地方实力派以及其他反蒋势力便又联合起来,形成一股很可以同蒋介石相对峙的不可忽视的力量。公开打出反蒋旗号的条件,已经成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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