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石器时代的文化
在最近100年里,在法国、撒丁岛、葡萄牙、巴西、日本与中国的满洲,尤其是丹麦,不时发现大量的史前期的遗物堆积,考古学家称这种堆积为“贝冢”,通过这个词我们就能大致了解上古人类的饮食情况。这些垃圾般的废物包括贝壳,尤其是蚝、贻贝、玉黍螺,各类海陆动物的骨骼,一些用角、骨与未磨光的石头做的武器与用具,以及木炭、灰烬与破碎的陶器片等。这些不为人所喜爱的遗迹是明显的文化标志,它的形成大约是公元前8000年——较晚于真实的旧石器时代后期,因为还没有出现磨光石器的使用,故还不能称为是新石器时代。我们对于留下这些遗物的人们几乎一无所知,除了知道他们对坚硬的东西具有某种普遍的喜爱之外。与在法国南部勒马斯达济勒城所发现的稍古老一点的文化一样,“贝冢”代表了中期石器时代,或是在旧石器时代后期与新石器时代之间的这一段过渡时期。
在1854年的冬季,天气异常干燥,瑞士的一些湖沼下陷,从而得以发现史前的另一时代。在湖沼区,大约有200个地方发现一些一直在水中耸立达30至70个世纪之久的桩堆。这些桩堆是根据上面所支撑的遗物来排列的,有的上面承载着一个小村庄,它们多半是为了隔离或是防御之用。每个桩堆都借狭窄桥梁来连接陆地,这些桥梁的基础有一些仍然原位不动。各处的房屋结构主件仍不断地受着水流的冲击却能屹然不倒。[1]在这些残留的废墟里,有一些骨头与磨光石头制的用具,这就是考古学家们用来作为新石器时代的辨认记号,它们在公元前1万年流行于亚洲,公元前5000年盛行于欧洲。类似这些遗物,在美国密西西比河谷以及河的出口处的神秘种族——我们称为筑墩者的史前印第安人那里,发现了一些巨大的古坟,在这些古坟里,除了形似神坛、几何形象或图腾动物的土墩外,还发现了石器、贝壳、骨头与锤击过的金属物等,从这些物品看来,这些神秘的人类已经结束了新石器时代的里程。
若我们从这些遗物里,拼贴出一幅幅新石器时代的人类生活图景,即会发现一个可惊讶的改进——农业。整体看来,人类的全部历史经历了两个革命过程:从狩猎到农业的新石器时代的过程,以及由农业到工业的现代过程。没有哪一种革命曾像这两次革命这样真实和彻底地改变人类社会。在遗迹里发现湖上居民食麦子、玉蜀黍、黑麦、大麦与荞麦,此外又有120余种不同的水果与硬果。在废墟里没有发现犁具,可能初期使用的是木制犁头——一些坚硬的树枝与树干,上面装有锋缘的燧石;但在一个新石器时代的石头上很明显地雕刻着一个农人引导着两头牛拉曳的犁。这一雕像证实了犁发明于新石器时代。苏格兰人类学家阿瑟·基思(Arthur Keith,1866—1955)推测,在农业出现以前,地球上的土地只能供2 000万人类使用,而这些生命又被狩猎与战争带来的死亡所削减。现在,人类人口的增加突显了人类作为地球主人的地位。
同时这新石器时代的人类,又建立了另一些文明的基础:家畜的饲养与繁殖。无疑地,这是一项长远的过程,也可能提前了新石器时代的到来。某种自然的社交性可能已参与了人类与动物的联姻。如我们所见,原始人类驯养野兽,住屋内都是猴子、鹦鹉以及其他类似的家畜。在新石器时代的遗迹里,最古老的骨骼遗物(约在公元前8000年)是一些人类最古老、最忠实的伙伴——狗的骨头,稍后一些(约在公元前6000年)出现了山羊、绵羊、猪与牛,最后是马。这些“伙伴”早在旧石器时代后期就已出现在洞穴的绘画里,从里面可以判断出一些被虏获的野兽被关进营地,经过驯服与豢养后变成人类喜爱的奴隶。再经过长期各种不同的役用后,渐渐地增加了人们的空闲、财富与人力。地球上的新统治者开始利用动物的饲养繁殖,再配合狩猎来补充他们的食物补给。也可能就在这同时,人类已学会了饮用牛奶充饥。
新石器时代的发明家慢慢地改进,并发展了人类使用的工具箱里面的内容。我们在遗迹里又发现了滑车、杠杆、磨石机、锥子、钳子、斧头、锹、梯、凿子、纺锤、织布机、镰刀、锯、鱼钩、溜冰具、缝针、饰针、扣针等。除此以外还有车轮,这是人类另一件重要的发明,也是工业与文明最主要的因素之一。在新石器时代已经发展出圆形车轮与各种大小的车轴。各种的石头,甚至是顽石、黑曜石以及闪绿岩都可以磨光、钻孔,并加工制成光亮的形式。燧石被大量开采。在英国布兰登(Brandon)地区的新石器时代的废墟里,发现有8个用鹿角制成的锹头的遗迹,并在这些灰烬的表面上发现了工作者的指纹,他曾在1万年前使用过这一犁具。在比利时发现有一具新石器时代的矿工的骨骼,他在开矿时遭遇落石坠而丧生,死时,在手中仍紧握有鹿角制的锹。经过了100个世纪,当时的情景仿佛历历如绘,尚可体会出他的惊愕与临难时的痛苦。经过了无数个苦难的岁月,这些作为文明基础的古代人类终于从地球的内部被掘出,从而重见天日!
因为制造了缝针与扣针,人类就开始了编织,或是因为想要编织,他们才想着去制造缝针与扣针。不久,因不满足于用兽类的毛与皮做衣服,他用羊毛与植物的纤维来编织布料,而有了印度人穿的长袍、希腊人的宽外袍、埃及妇女们的裙子,以及其他人穿的各色各样的服装样式。染色剂是由植物的浆液与土地里的矿物,混合在一起而制成。衣服经浸染后得到鲜艳的色彩,华服得以成为皇室的专利。最初人们似乎是用编织草索的方法来编织布匹,用一根与另一根交相编合。以后就在兽皮上穿孔,并用粗一些的纤维穿过所有的孔,而连串在一起,有如以往女人的胸衣或现在的鞋子。渐渐地,纤维得以精制变成线,缝纫得以成为女性的重要艺术形式之一。在新石器时代的遗迹里发现的石头卷线杆与纺锤,显示了人类工业的最大来源之一。在这些废墟里甚至还发现了镜子,样样都是为了文明而做的各种准备工作。
在旧石器时代后期较早的坟墓里,没有发现陶器品。在比利时马格德林的文化遗物里倒出现了一些陶器的破片,但只是出现在“贝冢”的中期石器时代的遗物里,而这些也是陶瓦器经过一种改进后的使用物品。当然,这一种工艺的起源还未发现。也许某些机警的原始民族注意到用脚踩跺而成的水槽,很少有漏水现象。这也可能是一项意外的发现——邻近的火将一块潮湿的黏土烘干,带给了人们而后不断从事新发明的一个启示,并发现了一种物质在数量上非常丰富,用手可以将它弯曲,用火或日光加热后竟很容易变硬。无疑地,他也曾使用过一些自然的器皿,如葫芦、椰子的空壳与海里的贝壳等,来装盛食物与饮水,并已达数千年之久。以后就自制了木头或石头的杯子与勺子,用灯芯草或稻草等制作篮子与有盖的大箩筐。现在用烘干的黏土来做永久性的容器,并制作人类其他主要的工业品。这些遗物显示,新石器时代的人类还不知道制陶用的转轮,但他已会用双手将黏土制成一些美的形状,并在上面用一些单纯的图案来做装饰,因而,制陶从一开始就不仅是一种手工业,更是一门艺术。
我们在此又发现另一项主要的工业遗迹——房屋。旧石器时代后期的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来说明他们除了住在洞穴外,还使用了任何其他的居处。但在新石器时代的遗物里,我们发现有如梯子般的房屋设置,如滑车、杠杆与撑柱。湖上居民是有技巧的木工,用坚实的木制钉来连接梁柱,或在两头各用榫眼或用横梁结合两侧的凹口来加强牢固。地板是用黏土做成,墙是用篱笆编织成架,外面敷上黏土,屋面是用树皮、稻草、芦草或灯芯草铺成。房屋使用的材料,都是用滑车与杠杆的支持来回与上下地搬运,村庄里所有住屋的地基都是用巨石来铺垫。运输也变成了一项工业。独木舟制造出来,用作水面主要的交通工具,贸易在远隔的丛山与陆洲之间展开。琥珀、黑曜石、玉石与闪绿岩都从远地向欧洲出口。相似的文字、文学、神话、陶器与图案设计等,揭示了史前期人类的各群落之间存在着密切的文化联系。
除陶器之外,新石器时代没有遗留给我们其他的艺术,也没有什么可以与旧石器时代后期人类所留下的雕刻与绘画来作一比较。从英格兰到中国各地的新石器时代的景象里,我们发现普遍存在着被称为“墓标”的圆堆石块,被称为“巨石阵”的直立石柱,以及巨大的石台——用途不明的石头建筑物。有如在英国苏格兰的索尔兹伯里(Salisbury)平原上的大石柱群,或法国西部的莫尔比昂(Morbihan)大楼。我们可能永远不会知道这些史前巨石的意义与作用如何!那姑且假设它们就是神坛与庙宇的遗物吧!无疑,新石器时代的人类也有宗教、神话,对诸如太阳每日的升起与西下、灵魂死亡与复生以及月亮的奇异影响力等加以戏剧化。我们只能揣度这些史前期建筑的来源,而无法确切了解历史上的各种信仰。大概这些石头的排列是基于星象的考虑,如施奈德(Schneider)所认为的——与历法相近似。某些新石器时代的头骨上有用过有柄圆锯做手术,以及少数人体骨骼上显示肋骨显然有折断却重新装好等现象,故也提供了不少有关原始人类的智识的证据。
因为,我们必须提防那些对原始人类生活没有事实依据的想象;而在另一方面,我们又怀疑,是否由于时间过于长久而破坏了这些遗物的完整,致使原始人类与现代人类的差距拉长了。故我们还不能正确地估计出史前期人类的所有成就。即使如此,这些现存的石器时代的记录,也足够使我们深受感动了:旧石器时代后期的工具、火与技艺等;新石器时代的农业、动物的繁殖、编织、陶器、房屋建造、运输与医药,以及人类确实更广大地居住在地球上这一事实。所有的基础都奠定了,样样都为了文明而有了准备——除了金属品、文字与国家。若人们找寻出一个方法来,将他们的思想与各种成就作下纪录,借此来更完整地遗留给他的后代,文明便会开创起来。
[1]同样湖上居住地的遗迹,在法国、意大利、苏格兰、俄国、北美洲、印度以及其他地方,都有发现。这些村落仍在婆罗洲、苏门答腊、新几内亚等地存在。南美委内瑞拉有小威尼斯之称,是由于1499年奥赫达(Alonso de Ojeda)发现它时以为回到了欧洲,他发现在西北部的马拉开波湖上住着一些土著,他们住在湖上的桩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