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奥尼亚的基克拉泽斯群岛
自比雷埃夫斯沿阿提卡海岸南航,再转东绕过苏纽姆的多庙海岬,即可到达塞俄斯(Ceos)小岛,如果我们不怀疑斯特拉博和普卢塔克两位记述的权威,那么就会相信那种令人难以置信的记载,也就是在这个地方“曾经有一种法律,强制达60岁的人吞饮毒药而死,以便其余的人可有充足的粮食”,并且“在700年中未闻有犯奸淫行为者”。
这也可能就是她的最伟大的诗人在到达中年后自愿自塞俄斯出走的原因,可能他已经发觉了在故乡他很难活到87岁(希腊传说的年龄)。所有希腊世界都知道西莫尼季斯在30岁时,以及他在公元前469年死亡时,是当时公认最杰出的作家,因为他是负有盛名的诗人和歌唱家,因而受到雅典独裁者喜帕恰斯的邀请,他发现在喜帕恰斯的宫中能和另外一位诗人阿那克里翁和平相处。他在波斯战争后还活着,曾一再被选聘为阵亡将士撰写墓铭。在老年时,他居住于锡拉库萨独裁者海厄洛一世的宫中。那时他的声望极高,令人仰若泰斗,因此,当公元前475年海厄洛与阿克拉加斯(Acragas)独裁者索伦(Theron)失和,两人即将兵戎相见时,能为两位独裁者达成和议。普卢塔克在他不朽的“是否老年人应行统治?”文中告诉我们,西莫尼季斯迄至很高的年龄仍在抒情诗和合唱歌曲方面获奖。他死后依王者的哀荣葬于阿克拉加斯。
他的特殊个性和他作为一个诗人一样著名,希腊人对于他的缺点和癖性既恶亦爱。他酷爱金钱,如果没有金钱诱惑则文思不灵。他是第一个为报酬而写诗的人,他的理由是诗人也和他人一样需要生活。这种做法首开希腊作风的先河,因此,剧作家阿里斯托芬支持大众对他的反感,他说:“西莫尼季斯会为赚一个铜板坐着囚车下海。”以形容其嗜财如命。西莫尼季斯对于他能发明记忆术颇感自豪,西塞罗而后对这种记忆术很称赞,并予采用。其主要原则为将所欲记的东西或事务作一种合逻辑的区分和顺序安排,以便每一个项目能自然地导出次一个项目。他富于急智,才华横溢,妙语如珠地灵活应对,像一股智力旋风一样横扫希腊各城。但届老年时,他曾表示深悔不该多说话,然而事实上他永未停止发言。
我们深感惊异,在一个获得这么多喝彩和如此丰厚报酬的诗人现存的断简残篇中,能发现那股在荷马之后对希腊文学发生重大影响的忧郁之情(在荷马时代的希腊人过于活泼,因而不会悲观,过于冲动,因而不会感觉枯燥)。其中,有一段的内容如下:
我们这个时代的生活特征是匮乏和罪恶,但我们在地下的长眠却永无休止……人类的力量甚为渺小,他们的过失也不易目见。在短暂的生命中忧患却接踵而至,最后,无人可以幸免的,死亡终于逼临。在整个生命中也善恶兼备……属于人的,没有永生。塞俄斯岛的吟游诗人曾巧喻人类的生命和绿叶的生命一样;但是听过这句话的人很少铭记于心,因为青年满怀壮志,充满希望。人值青年,如盛开花朵,心情敞畅,富于幻想,希望永无衰老,更无死亡;健康时也不会想到病患时的忧伤。仅作这种想象的人实在是愚者,他们也实未了解我们青年时期和整个生命如何短暂。
这些幸福的岛屿并未能使西莫尼季斯获得安慰,奥林匹斯山诸神的神圣(借用现代基督教的说法)也变成了他作诗的工具,而非灵魂的慰藉。当海厄洛向他提问,请他对天主的本质与品性加以解说时,他要求给予一天的准备时间,翌日他要求给予两天的宽限,每次要求宽限的时间都加倍,以便作较久的思索。最后当海厄洛要求他说明时,他的答复是愈思索愈感困惑。
塞俄斯不仅出了这位大名鼎鼎的西莫尼季斯,同时,也出了他的侄子——抒情诗继承人巴克利德斯(Bacchilides),并且在亚历山大时代出了伟大的解剖家埃拉西斯特拉图斯。就人物言,塞利弗斯(Seriphos)、安得罗斯、忒诺斯、米克诺斯(Myconos)、西西诺斯(Sicinos)及伊俄斯(Ios)就不如塞俄斯鼎盛。菲勒塞德斯(Pherecydes)曾生活于西罗斯(Syros)(约公元前550年),他因为是毕达哥拉斯之师而著名,也是第一位写散文的哲学家。至于提洛,根据希腊传说,阿波罗神曾诞生于此。因此,该岛和他的神殿同样神圣,在其境内生死俱不允许;所有将生将死的人都要迅速运离该岛,所有岛上已知的坟墓也都移走,以便保持该岛的纯洁。在波斯人被逐退后,雅典和其盟邦伊奥尼亚将所谓德里亚(Delia)邦联的金库设于该岛。伊奥尼亚人每四年在此举行一次虔敬却是欢宴性的集会,以庆祝美神(男性)的节日。公元前7世纪时,曾有诗歌对当时情形作如下描述:女人们束着美丽的腰带,商人们在其摊位极其忙碌,群众列队路旁以观赏神圣游行的行列;神殿内进行着紧张的仪式和庄严的献祭;因美丽和歌喉被选出的雅典和提洛少女们载歌载舞;运动和音乐竞赛在露天剧院进行。雅典人每年派遣一个使节团到提洛庆祝阿波罗诞辰,在使节团未返回前不得处决任何死刑囚犯。因此,这让对苏格拉底判决和执刑的间隔拉长了,而使文学及哲学大受其益。
在基克拉泽斯群岛中,纳克索斯是最大的一个岛,而提洛几乎是最小的一个岛。这个最大的岛以酒及大理石著名,在公元前6世纪已经很富足,因而拥有自己的海军和雕刻学校。纳克索斯东南为阿莫戈斯(Amorgos),也就是令人不易亲近的西莫尼季斯的家乡所在地,他那种对于女人毫不恭维的讽刺诗一直都被由男人所写的历史谨慎保持。[1]西面为帕罗斯(Paros),几乎全是由大理石组成,其公民亦即在这些大理石山营屋而居,同时雕刻家普拉克西特列斯(Praxiteles)在那里发现那些半透明石块后,曾把它雕琢磨光使其似人类肉体的组织和有温暖感。约于公元前8世纪末期,阿基罗库斯(Archilochus)诞生于该岛,虽系一女奴之子,却成为一位希腊最伟大的抒情歌唱家。一个从军的机会使他来到了北方的萨索斯岛,在那里与土著作战,但他发现他的生命比盾牌更可贵,因此弃盾而逃,而后他对他的潜逃做了很多隽语以行解嘲。回到帕罗斯后,他与富有的里卡贝斯(Lycambes)之女纽贝勒(Neobule)坠入情网。他形容她是一位谦逊而秀发垂肩的少女,并且叹息(而后很多世纪也作了同样的叹息)“仅仅触摸到了她的手”。但是她的父亲里卡贝斯只是称赞他的诗,而不屑他的收入,于是好事未谐。因此,阿基罗库斯以里卡贝斯、纽贝勒和她的妹妹为目标作了很尖刻的讽刺诗来发泄,根据传说,三人均因此自缢而死。阿基罗库斯也黯然离开帕罗斯丰盛的无花果和鱼产,再度踏上从军的征途,这次没有逃脱,他在与纳克索斯人的战斗中阵亡。
我们从他的诗里面可以了解他无论对于朋友和仇敌都出言粗鲁,且有失恋者纵情色欲的嗜好。我们可以描述他是一个有灵感而音韵调和的海盗,他的散文粗率而诗韵优美;他采取已经大众化了的民谣抑扬音韵,重新将之琢磨为简短、尖刻的六音步诗;这就是后来成为希腊悲剧古典媒介的“抑扬三音步诗”,他很愉快地试验抑扬格的六音步诗、抑扬格的四音步诗,和近乎一打的其他音步诗,他为希腊诗赋予音步式,希腊人将这种形式一直保持到底。现在他的诗残存的仅有数篇,我们无法从他的遗著内判定其成就,因此,必须接受古人的说法,他是荷马后最著名的诗人,贺拉斯喜爱模仿他技术上的多变;而使用希腊语的伟大批评家、拜占庭的阿里斯托芬,当有人问及他最喜爱阿基罗库斯哪首诗时,他的答复仅是三个字“最长的”。
自帕罗斯向西,经过一上午的航程便到西弗诺斯,该地以金银矿驰名,人们由于政府的授权而拥有这些矿产。岛上矿产量极丰,因此,该岛能在德尔斐自建宝库,且宝库建筑使用的是女雕像柱,安详华丽,并建有许多其他纪念碑、纪念塔建筑物,而宝库仍然在每年岁末为民众分配相当数目的盈余。公元前524年,来自萨摩斯岛的一批海盗登陆西弗诺斯岛,强索100塔伦(相当于今日的60万美元)的奉献。希腊其余各地以平静和坚硬的心情接受了这一次“英勇的”掠夺行为,而人类通常也都是以这种相同的心情去忍受朋友的不幸或灾祸。
[1]西莫尼季斯那时将女人比做狐狸、驴子和猪,同时,也比做多变的海洋,并且誓言任何丈夫没有在一天内不遭受妻子盘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