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德隆(1600—16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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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许多人在很短的时间内威胁韦加的优势。卡斯特罗·圭伦(Guillén de Castro)在1591年写成《西德的少年时代》(Las Mocedades del Cid),对于这篇作品,有些人喜欢高乃依更有名的仿作。贝莱斯·格瓦拉(Luis Vélez de Guevara)放弃了他的法律业务,因而使他有时间写出400个剧本,其中包括《瘸腿魔鬼》(El diablo Cojuelo),这是《勒萨热跛足魔鬼》(Le Diable Boiteux)一剧的蓝本。狄尔索(Tirso de Molina)于1630年在巴塞罗纳上演《塞维利亚和石客的讥嘲者》(El Burlador de Sevillay Convidado de Pietra)一剧,这次演出使堂·胡安成为一名淫荡的渎神者,为莫里哀(Molière)的《皮埃里》(Le Festin de Pierre)和莫扎特(Mozart)的《堂·乔凡尼》(Don Giovanni)提供了故事的情节,也给予拜伦写《堂·胡安》(Don Juan)一诗的灵感。这短短的几行略微暗示了一点西班牙戏剧在海外所造成的广大影响。而在1803年,施莱格尔(August Wilhelm Von Schlegel)宣称在现代戏剧中卡尔德隆为仅次于莎士比亚的剧作家,而使德国举国大为震惊。

卡尔德隆和牟里罗一样,见证了“黄金世纪”的结束。他是菲利普二世和菲利普三世时代财政部长之子,在萨拉曼卡大学接受了一切耶稣会教士所能提供和允许他接受的教育,在受教育期间宗教大大影响了他的作品和生命。他在萨拉曼卡大学研究法律,但是当他发现他能成功地写出舞台剧本时,他放弃了法律。在一个剧本中,他太明显地提到一位有势力的传道者在讲道中的用词累赘。卡尔德隆因而入狱一段时间,但是他的盛名已成。他剧本中的一卷,其中包括《睡梦中的生命》(La Vidaes Sueo),于1636年出版,立刻使他赢得了西班牙戏剧界的领导地位。菲利普在那一年指定他继承韦加为宫廷剧作家。1640年,他加入一个胸甲骑兵连,在塔拉戈纳一地,因他的神勇而头角毕露。在西班牙和在回教国家一样,文士常常以立功来实现他神秘的梦。两年战争生活之后,卡尔德隆的身体衰退,他退休并依靠军队的年金度日。家属的死去使他转向宗教,成为圣方济各教派中的一名俗人教士,被任命为一名祭司(1651年),有10年的时间在托莱多的一个教区中工作,在此期间他仍然断续地为舞台编写剧本。领受了这个世界上的一切荣誉之后,他在81岁时逝去。因一生编写了好几百出圣剧,并且终生只有一个情妇,他死时满怀着获救希望。

他的宗教戏剧是所有宗教戏剧中最好的,因为在那里他写抒情诗的能力受到虔诚信仰的支持。他的俗世剧本有一段长时间较韦加得到更广大的国际声望,在诗文上这些剧本和韦加的同样美丽,而在思想上则有过之。他缺乏一些韦加那种难以想象的气魄和变化,然而他也用热情和技巧写出一些“斗篷和剑”的剧本。只有熟悉卡斯提语言的人才能充分欣赏他,但是我们注意到两位英国诗人感受到他的天才,而费尽心力地将它从语言难局中抽出。对卡尔德隆和施莱格尔抱有同样看法的雪莱,用很流畅的手法翻译《奇异的魔术师》(El Mágico Prodigioso)中的某些部分。爱德华·菲茨杰拉德(Edward Fitzgerald)在《卡尔德隆的六个剧本》(Six Dramas of Calderón)一书中尝试着对这位西班牙剧作家做一些介绍工作,但是失败了,但在6年后,他却很成功地翻译了回教作家奥马·开俨的诗篇。

《荒谬的魔术师》(The Monstrous Magician)是浮士德传奇的变体。西普利安(Cyprian)是安条柯(Antioch)著名的学者,为了解除他两位学生因争夺朱斯蒂娜(Justina)而举行的决斗,他同意去找朱斯蒂娜,看她究竟爱谁,想使双方收剑入鞘。他去了,一见朱斯蒂娜便坠入情网。她轻蔑地将他赶走,之后又思念他。

学生们也被拒绝了,他们就和她的妹妹利维亚(Livia)相爱,但西普利安无法驱除他心中对朱斯蒂娜的爱意。

她如此美丽——而我,

介于爱妒之间,

因希望与恐惧而战栗,

没有她,

生命是如此痛苦而无意义。

听着,地狱的魔鬼,最可恶的精灵,

我愿将我的灵魂永远给你,

接受惩罚和痛苦,

为的是——

能得到这可爱的女人。

“我接受。”魔鬼说,但是他发现朱斯蒂娜很顽强。最后他将她带到西普利安面前,但当学者上前拥抱她时,朱斯蒂娜的面罩打开了,显露出来的只是一副骷髅。魔鬼承认只有基督的力量才能和他开这个玩笑。最后,当西普利安和朱斯蒂娜都被带到耶稣殉难像前时,她供认了她的爱。

菲茨杰拉德所译的剧本中,《萨拉米市的市长》(El Alcalde de Zalamea)一剧因为技术优异而赢得高度赞美。但《浮生若梦》(La vida es Sueo)一剧则有较深的隐义。它抛开旧有的主题荣誉和爱不谈,而大胆地将几乎是一个东方的问题带上舞台:生命的胜利和盛衰究竟有几许恒久和真实?抑或它们只是表面的幻象、幻影,遮盖基本的永恒的真实的薄幕?波兰国王巴西利厄斯(Basileus)因为星象显示他的儿子将会反叛他,所以将他新生的儿子下狱。西格斯蒙德(Sigismund)因此被用铁链锁着,和森林中的野兽一起养大,成人以后,他比任何不驯服的野兽还要野蛮。这时,国王又发慈悲,邀他的儿子来共治国家。但西格斯蒙德对于治术方面未受过良好训练,以致常于无意中做出粗暴的行为,因而必须用药物麻醉使他屈服。当他恢复神志后,发现自己又回到林中被锁起来。别人告诉他,他近日登上王位只是一场破碎的梦,而后——请你相信——他像莎士比亚中被击败的理查二世一样说:

于尘世隐约的微光中,

生命仅是春梦一场:

在梦中,人扮演种种的角色,

醒时万事却已成空。

国王梦见他是国王,

拥有无限权威地活在虚幻之宫;

环绕他的一切欢乐,

来自幽幻而飘荡的虚空,

终而死神夺去富贵荣华。

梦境醒时,

谁能将冠冕带过死神的门洞?

不问出生如何,

举世之人,浑然皆如梦。

生命究系何物?

虚幻的琼楼,虚幻的沉醉,一切转头空。

浮生至多成一梦,

梦中复有梦。

然后,经过另一次未充分说明的改变,西格斯蒙德脱离野蛮而变得有理性。当一次革命后,他登上王位,成为一位贤君,谦卑地体察到这次得意不过又是另一场梦,不过是生命泡沫中一个毫无实质的泡影。

剧本中的对话过分冗长,一连串空幻的语词大大冲淡了诗意的芳醇。但是它仍不失为一出有力的戏剧,全剧行为混合着思想,辅以戏剧性的悬疑。如果我们生长在不同的地方,接受不同的教育因而能够充分了解卡斯提语言,我们或许会认为这是世界上伟大戏剧之一。

我们的想象为时空所囿,无法了解戏剧在17世纪的西班牙扮演一个多么活跃的角色以及它产生了如何深远的影响。在意大利,它几乎将本土的悲剧逐出境外。在法国,它供给亚历山德罗·哈迪(Alexandro Hardy)、高乃依、莫里哀以及数以十计的其他作家故事的情节。它在拉辛之前确立了法国悲剧的形式,强调道义而唾弃修辞。当我们回想到塞万提斯和其他西班牙小说家对勒萨日、笛福(Defoe)、菲尔丁和斯摩莱特等人的影响以及经由这些人间接影响狄更斯(Dickens)和萨克雷(Thackeray);当我们将伊丽莎白时代的英国艺术,或者甚至是现代的法国艺术和西班牙“黄金时代”的建筑、雕刻和绘画加以比较时,我们就不难了解,为什么世界上西班牙语系的民族,在任何人面前都会因自己的遗传和血统而骄傲。


韦加第四章 西班牙艺术的黄金时代[1](1556—16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