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诺(1548—1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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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白尼扩大了这个世界。现在谁来扩大上帝,而且重新怀想一个能主宰那无数沉静星群的神祇?布鲁诺作了这个尝试。

他生于诺拉,该地在那不勒斯以东16里。受洗名为菲利波(Filippo),17岁进入那不勒斯的多米尼克教派寺院,改名为乔达诺(Giordano)。他在该地发现了一个非常好的图书馆,其丰富的藏书不仅有神学作品,也包含希腊、拉丁古籍,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作品,甚至还有阿拉伯和希伯来书籍的拉丁译本。诗人的天性使他很快就接受了异教的神话,那些神话在基督教神学枯萎之后仍然长居他的心田。他沉迷在德谟克利特首创,伊壁鸠鲁继承,卢克莱修发扬光大的原子论之中。他阅读回教思想家阿维森纳(Avicenna)和阿威罗伊斯(Averroãs)以及犹太哲学家阿维斯布朗(Avicebrón,Ibn Gabirol)的作品。希伯来神秘主义的某些特质打入他的心田,与普西多·狄奥尼索斯(Pseudo-Dionysius)和泰莱西奥统一自然与上帝矛盾之概念相混合。他也醉心于尼古拉(Nicholas of Cusa)所持的宇宙无限、没有中心及边缘,由一个单一的灵魂赋予生命的观点。他仰慕巴拉塞尔士叛逆性的医药神秘主义,莱蒙德·吕里(Raymond Lully)的神秘象征主义和记忆法以及科尔内留斯·阿格里帕的玄奥哲学。所有这些影响塑造了他,激使他反对亚里士多德,反对经院哲学,反对圣托马斯·阿奎那。但他身在多米尼克修道院,而阿奎那则是多米尼克教派知识的导师。

他生于诺拉,该地在那不勒斯以东16里。受洗名为菲利波(Filippo),17岁进入那不勒斯的多米尼克教派寺院,改名为乔达诺(Giordano)。他在该地发现了一个非常好的图书馆,其丰富的藏书不仅有神学作品,也包含希腊、拉丁古籍,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作品,甚至还有阿拉伯和希伯来书籍的拉丁译本。诗人的天性使他很快就接受了异教的神话,那些神话在基督教神学枯萎之后仍然长居他的心田。他沉迷在德谟克利特首创,伊壁鸠鲁继承,卢克莱修发扬光大的原子论之中。他阅读回教思想家阿维森纳(Avicenna)和阿威罗伊斯(Averroãs)以及犹太哲学家阿维斯布朗(Avicebrón,Ibn Gabirol)的作品。希伯来神秘主义的某些特质打入他的心田,与普西多·狄奥尼索斯(Pseudo-Dionysius)和泰莱西奥统一自然与上帝矛盾之概念相混合。他也醉心于尼古拉(Nicholas of Cusa)所持的宇宙无限、没有中心及边缘,由一个单一的灵魂赋予生命的观点。他仰慕巴拉塞尔士叛逆性的医药神秘主义,莱蒙德·吕里(Raymond Lully)的神秘象征主义和记忆法以及科尔内留斯·阿格里帕的玄奥哲学。所有这些影响塑造了他,激使他反对亚里士多德,反对经院哲学,反对圣托马斯·阿奎那。但他身在多米尼克修道院,而阿奎那则是多米尼克教派知识的导师。

不可避免地,这位年轻的教士常以异议、问题及理论困扰他的院长。而且,性欲也在他血液中汹涌。他后来承认,即使高加索山所有的白雪都不能平息他的烈焰。在性觉醒与智慧觉醒之间实在有着微妙的关系。他在1572年正式接受了神父的职位,但是疑惑仍暗地里激扰着他。上帝怎么能是三位一体?无论是用什么公式,神父怎能把面包和酒化为基督的身体和血液?他在授圣职之后,曾两度被院长们指责。在1576年,经过11年教士生涯的他逃出了寺院,一度藏身罗马。他抛掉他的教袍,恢复受洗的名字,在热那亚附近诺里(Noli)地区的一所男校担任教师,寻求安全及私人自由。

就这样16年的流浪生涯开始了,他的心灵也随着身体的不息而摆动。他在诺里待了4个月就转往沙弗纳(Savona),然后到都灵、威尼斯及帕多瓦。为了取得寺院的款待,他再度穿上多米尼克教士的衣服。然后他又到布雷西亚,到贝加莫,再越过阿尔卑斯山到尚贝里(Chambéry),该地的一座多米尼克教派寺院供给他食住,然后到里昂,又到日内瓦。日内瓦是加尔文教派的堡垒,他再脱下了教袍。他享受了两个月并不适意的安静,以改稿和书写证明文件维持生活。这些书稿中包括他自己所写的一篇批评一位加尔文神学家在日内瓦大学演讲的文章。布鲁诺指出那篇演讲中的20个错误。出版评论的人遭到逮捕和罚款,布鲁诺也被召往宗教法庭接受审判。他认错并被宽宥。但他很失望自己在逃出一个检查制度后,又落入另一个制度中,于是便离开日内瓦,回到里昂,然后转到图鲁兹。该地由于天主教徒和法国新教徒的对立,以及信仰并未大改的犹太人从西班牙和葡萄牙进入,曾施行了短暂的容忍政策。也许就在布鲁诺停留期间(1581年),弗朗索瓦·桑切斯(Francois Sanchez)在图鲁兹出版了他的怀疑论作品《谈到正确的高贵知识……人类一无所知》(Quodnihil scitur)。有18个月的时间,布鲁诺讲授亚里士多德的《动物学》(De anima)。然后,不知道为什么——也许希望得到更大的声名——他前往巴黎。

他不但成为有名的哲学家,也以记忆专家闻名。亨利三世召请他前来,向他讨教记忆良好的秘诀。国王对他的授课十分满意,指派他为法国大学(College de France)的教授。布鲁诺度过了两年平静的时光,但是1582年他出版了一篇喜剧《执火炬的人》(The Torch-bearer),猛烈讥讽教士、教授、腐儒。此剧的开场白:

在纷乱中,你会看见小偷的攫取、数不清的欺诈、流氓的计划,还有美味的作呕物、苦涩的甜食、愚蠢的决定、错误的信仰以及残缺的希望、吝啬鬼的慈悲……阳刚的女人,阴柔的男人……以及到处存在的拜金主义。因此生出四日热、精神癌、轻松的思想、主宰的谬误……进步的知识、有成果的行动、有目的的勤勉。总而言之,你在全剧中找不出可靠的事物……一点点美,完全没有善良。

他在剧本中签名为“诺拉人布鲁诺,学院毕业生,人称讨厌鬼”。

1583年5月,他试往英国。亨利三世“宁可将他推荐给别人,而不愿继续留他”,就以信件介绍他找伦敦的法国大使米歇尔·卡斯特尔纳(Michel de Castelnau,Sieur de la Mauvissiere)。现在布鲁诺开始了他最快乐的时光。他在大使馆中吃住了两年,不虞经济的匮乏,完成了一些他最重要的作品,且躲避了不少因某个性引来的风暴,在争论中也常接受一位熟知世事,不致把玄学看得太认真的容忍人士的安慰。在那里布鲁诺遇见了西德尼爵士、莱斯特伯爵、约翰·弗洛里欧、斯宾塞、加布里埃尔·哈维以及伊丽莎白时代英国其他最有智慧的人士。这些谈话构成布鲁诺写论丛《星期三的晚餐》的基础。他也见过女王,他对她的颂词日后成为宗教裁判所用以指责他的罪名之一。

1583年,他向牛津大学申请在该校大厅演讲,他用以阐述自己资格的措辞,使他永远不能拥有谦虚的名誉。得到许可之后,他就宣讲灵魂的不朽和“五重天体”——即哥白尼的行星系统。正如他自己以特殊方式所描述的,他常常遭到听众,其中包括林肯大学校长的诘问:

你要听听他们如何能够回答他的(布鲁诺的)论点吗?这个可怜的博士是他们在这种庄严的场合推举为学院发言人的。你们要知道他如何被15个三段论法整得像被缚在麻绳中的小鸡一般僵立吗?你愿意知道那个笨猪是以怎样的粗鲁和无礼安慰他自己吗?以及生为那不勒斯人,成长于较亲切的天空之下的他,具有多少耐心和人情味吗?你听说过他们如何结束了他的公开演讲吗?

后来他称牛津为“学识渊博的寡妇”、“一种迂腐、顽固的无知与傲慢的大汇集,又兼粗鲁无礼,会使得《圣经》中最有耐心的约伯也要失去耐心”。

我们这位哲学家可不是约伯。他写出有关星辰的佳作,认为世人蠢得令人难以忍受。他觉得自己所写在哥白尼天文学方面所做的哲学发展,是知识上的一大进步,世人皆因此蒙惠。对于那些不接受他观点的人,他是一个“严厉的批评家”,虽然弗洛里奥发现当他平静的时候他“温和而有礼”。他的虚荣对于他的朋友们是一项考验,对他自己又何尝不如此,犹如扑打帆船的风。他给自己加上最壮观的头衔——“进步神学的博士,纯粹而无害智慧的教授”。他具有那不勒斯人炽热的想象力以及使人振奋的口才。无论他到哪里,南方的阳光都燃烧着他的血液。“为了爱真正的智慧,”他说,“热衷真正的思考,我劳累自己、折磨自己,而且把自己钉上十字架。”

1585年年底,他随从上述的大使回到巴黎。他在巴黎索邦神学院演讲,像往常一样又引起亚里士多德学派的敌意。联盟对亨利三世的战争,使布鲁诺有心试一试德国的大学。1586年他在马堡大学(Marburg)登记,因为未获准在该校授课,他公开指责校长,然后转往威田堡。他在路德大学讲了两年课,临走前以慷慨激昂的告别词表示他的感激,但是改革家们的神学并未能吸引他。他向布拉格的鲁道夫二世(Rudolf II)请求赞助。皇帝认为他怪诞,但还是给了他300德币,而且准许他在布兰兹维的海尔姆斯蒂特大学授课。他快活了几个月,然后路德教会的首领开始指责他,将他逐出教会。我们不知此事结果如何,但布鲁诺转往法兰克福然后到苏黎世再到法兰克福(15901591年),在该地定居下来后出版他的拉丁文作品。

此时——他被宗教裁判所监禁的前一年——他的哲学虽然没有达到清晰和连贯的形式,却已完备了。在翻阅布鲁诺的主要作品时,我们首先就被书名震慑住了,此处以缩写形式列出了一部分。[1]它们往往是诗意而晦涩的,并且警告我们书中有的将是幻想和狂喜,而非系统性、连贯性的哲学。除了拉伯雷的作品,我们几乎无法在他处找到这样的大杂烩,其中包括了描述、修辞、讽喻、象征、神话、幽默、奇想、夸大之词、琐事、狂喜、诙谐和机智,层层堆叠,又是教条,又是见解,又是假说,模模糊糊混在一起。布鲁诺继承了意大利戏剧家的技巧、雅俗混合滑稽诗人为人诟病的笑闹形式以及贝尔尼(Berni)和阿雷蒂诺(Aretino)的严苛讽刺。如果哲学指的是冷静的透视、理性的节制、洞察各方面的能力、对异议的容忍、甚至对愚人的同情,布鲁诺不能算是哲学家,而只是一个战士,他戴上遮眼罩唯恐周遭的危险使他改变目标——在伏尔泰之前两个世纪,他的目标即是摧毁愚民政策和宗教迫害的丑行。他对盲目信仰的神学理想化所作的讽刺比伏尔泰更严苛:

我敢说摆在人类眼前的镜子,没有一面比得上愚钝的驴子,再没有比驴子更能清楚显示出一个寻求最后审判报偿的人的责任……另一方面,也没有比那出自本性……成熟于人类智慧发展中的哲学和理性沉思,能更有效地使我们陷入地狱的深渊。因此,试吧,试着成为驴子,身为人的你们。而你们那些已是驴子的人,要好好学……精益求精,如此才能达到那种不由知识与努力,却由信仰而获得,不由无知和错误,却由不信仰而失去的目标和尊严。如果你们由于这些行为而被列名生命之册,就可在好战教会和胜利教会中分别得到恩典和荣耀,那里是上帝的居所,它统治一切时代的地方。阿门!

布鲁诺的宇宙观基本上是属于美学的,是对于放出万丈光芒的无限一种深刻而充满惊讶的欣赏,但它也是一种企图使人的思想适应大宇宙的哲学尝试。在这个宇宙中,我们的行星只是不可知无尽空间中的极小部分。地球不是世界的中心,太阳也不是。在我们所能见的世界(布鲁诺写作时尚无望远镜)之外还有其他的世界(正如不久以后望远镜所显示的),而在这其他世界之外,又有其他的世界(正如更好的望远镜所显示的),如此直到无限。我们既无法设想一个结束,也无法设想开端。“固定的”星辰并不像哥白尼所想的是固定的,它们不断改变位置,即使在天上,一切也是浮动的。空间、时间和动作都是相对的。没有中心,没有范围,没有上下。同一运转从不同的地方或星球看来就有差异。时间既是运动的测量标准也是相对的。也许很多星球上都有活的、有智慧的生命存在。基督也曾为他们受难吗?然而在这个无限的巨大空间中,存在着一种物质不变的成规,一个永恒而不可侵犯的持续法则。

宇宙既是无限,而无限不可能有两个,那么无限的上帝和无限的宇宙必为一体(此处已是斯宾诺莎的“上帝或本质或自然”了)。世上并无亚里士多德以为的“原动力”(Prime Mover),而是整体的每一部分都有其固有的运动和能量。“上帝不是外在的智慧……它更应该是运动的内在原则,那是它的本质,它的灵魂。”自然是“神圣心灵”的外在,然而,这个“心灵”并非在“上面的天堂”,而是存在于实体的每一分子中。

世界是由微小的单元,亦即力量、生命、心性的不可分割单位所构成(此处布鲁诺是卢克莱修和莱布尼兹之间的桥梁)。每一分子有它的个别性,有属于它自己的心灵,但是它的自由并非游离于法则之外,而是(如斯宾诺莎所说)根据它自己固有法则和特性而行动。如从其每一部分都力求发展的观点来看,自然中是有一种进步和演进的原则(亚里士多德的实体)。

自然中有相对的事物,相对的力量、矛盾,但是在整个宇宙的运行中——在“上帝的旨意”之上——所有的对立都重合而消失了。因此行星的各种不同的运转,造成了天体间的和谐。在令人迷惑的自然变化之后,是更奇妙的和谐,其中的各部分都像是有机体的器官一般。“是这和谐令我着迷。由于她的力量,我虽是奴隶却很自由,悲哀中有快乐,贫穷却富有,甚至在死亡中仍有生命。”(虽然我受制于法则,却能表达自己的本性;虽然我受苦,但当体会到在整体的回顾中,部分的“恶”变得毫无意义时,我得到了安慰。虽然我会死去,部分的死亡却是整体再生的生命。)因此追求这无上和谐的知识,乃是科学和哲学的目标以及治愈心灵的医药(斯宾诺莎的“对上帝的智性爱”)。

这篇布鲁诺哲学的概略,除去了他的光彩和英雄式幻想,使他的思想显现了它原来所没有的连续性和调和,因为它包含许许多多的矛盾和肯定以及各式各样心境的转变,唯一的共同点是对宇宙的醉心。他的另一些观念能使他成为拜火教的神秘主义者。他谈到好几个行星的个别优点:他认为在金星“影响下”出生的人,天性趋向爱情、辞令与和平;在火星影响下出生的趋向斗争与仇恨。他相信物体和数目的玄奥特质,也相信疾病是恶魔,可以因国王的触摸或第七个儿子的唾液而治愈。

他最后的谬见就是希望如果他回意大利而必须接受宗教裁判所的审讯,他可以(他也可能)从自己作品中引出足够的正统章句来欺骗教会,使他们以为他是教会的忠诚子民。也许他希望意大利人不曾听说过他在英国出版的书——《胜利野兽的放逐》,书中被逐的野兽可以解释为天主教或基督教,或者一般的神学教条。他一定非常想念意大利,否则我们如何解释他热切地接受乔瓦尼·莫西尼哥(Giovanni Mocenigo)的邀请,前往威尼斯担任他的老师及客人?莫西尼哥属于威尼斯最显赫的家族之一,他是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但是对于超自然的力量很有兴趣,又曾听说布鲁诺通晓各种魔术,并拥有良好记忆的秘密。宗教裁判所早已宣布一有机会立刻就要逮捕布鲁诺,但是威尼斯素以保护这样的犯人和违抗宗教裁判所而著名。因此,在1591年的秋天,布鲁诺匆匆离开法兰克福取道阿尔卑斯山到意大利。

莫西尼哥为他提供房间,而且向他学习记忆法。这位学生进步很慢,他怀疑老师保留了一些秘传的魔术知识,同时也为这位好辩而不谨慎的哲学家所发表的异端邪说而担心。莫西尼哥问他的告解神父,他是否应向宗教裁判所告发布鲁诺。神父劝他等待,直到他更确定地从他老师口中引出实情再告发。莫西尼哥服从了。但是当布鲁诺宣布想要回法兰克福时,莫西尼哥向宗教裁判所告发。1592年5月23日,布鲁诺已身在威尼斯圣所的监狱中了。莫西尼哥解释说,他的行动是“出于良心的驱策和告解神父的命令”。他告诉宗教裁判所,布鲁诺反对一切宗教,虽然对天主教还算具有好感;他否认“三位一体”,基督化为人身以及化体论;他控诉基督和使徒们以托言的奇迹来欺骗世人。布鲁诺曾说,所有教士都是笨驴,他们的虚伪、贪婪和邪恶的生活污渎了大地,宗教应被哲学取代,沉迷于“肉体的欢乐”并非罪恶,而布鲁诺自己也尽可能利用机会满足激情。布鲁诺曾告诉他“女人使他愉悦,虽然他尚未达到所罗门的数目”。

宗教裁判所悠悠闲闲地审讯这位囚犯,从1592年5月审到9月。布鲁诺辩称自己是以哲学家身份写作,并且采用了皮埃特罗·蓬波纳齐“两种真理”的区分——一个人可以以哲学家身份怀疑他自己以天主教徒身份所接受的教条。他承认对“三位一体”说抱有怀疑。他承认他曾犯过很多错。他表示忏悔,而且请求法庭“了解我的弱点,慈善地接纳我进入教会,为了我的幸福,给我补偿的机会,待我以慈悲”。宗教裁判所并未给他安慰,而把他放回监牢中。6月30日他们再度审讯,听他的自白和请求赦免,又把他送回监牢中关了两个月。9月里罗马宗教裁判所的所长指示威尼斯裁判所将犯人送往罗马。威尼斯政府反对,但宗教裁判所指出布鲁诺是那不勒斯而非威尼斯公民,议会同意引渡犯人。1593年2月27日,布鲁诺被解送到罗马。

审讯之前、进行中以及之后,让囚犯在狱中长时期沉思原是宗教裁判所的部分程序。过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布鲁诺在1593年12月被带往罗马法庭。1594年4月、5月、9月和12月,他再度受审——也可以说是接受审讯折磨。1595年1月,审讯官两度集会研究记录。根据审判记录,1595年3月和1596年4月,布鲁诺“被带往枢机主教跟前,而且在狱中接受他们的拜访,他们向他提出诘问,也曾垂询他的需要”。1596年12月,他的不满是“有关食物方面”。1597年3月再度被带到审讯官面前,他们又“聆听他的需要”。我们不清楚那都是些什么,但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请求,暗示了不可名状的艰辛,而这还不包括长时期的悬疑焦虑,其目的可能在瓦解他炽热的精神成为谦卑。又一年过去了。1597年12月他再度被审讯,然后在狱中又度过了一年。1598年12月他获准使用纸和书。1599年1月14日,他再度被召。他书中的8项异端主张被提出来当着他的面宣读,他们且要求他撤回那些说法。他维护自己的观点,但是同意接受教皇有关那些段落所作的决定。同年2月4日克莱门特八世(ClementⅧ)和圣所会议判决那些摘录显然是异端。审讯记录没有提到布鲁诺的哥白尼天文观。异端是关于“化身论”和“三位一体”说。他获准在40天之内承认他的错误。

2月18日和4月、9月、11月他再度受审。12月21日他宣布拒绝收回他的主张。1600年1月20日,他上书教皇,说那些遭责难的主张是从上下文中错误地被引用的,提议就此与任何神学家辩论,并再一次表示愿意接受教皇的裁决。关于此点,记录是这样写的,“最神圣的主上,教皇克莱门特八世下令将此案作一了结……宣布判决,而把乔达努斯兄弟解往世俗法庭”。2月8日宗教裁判所宣召布鲁诺,重申对他的指控,告诉其已获准有8年忏悔的时间。他已同意接受教皇有关那些主张是否邪说的决定。教皇已作了决定,而这个犯人仍然坚持他的说法,继续“不知悔改、顽固而执拗”,因此现在判定他“被解往世俗法庭……给现在罗马总督,你会得到应得的惩罚,虽然我们诚挚地祈祷他不致以严刑峻法加深你个人的痛苦,使你不会遭受死亡或肢体伤残的危险”。这篇判决由9位枢机主教签署,贝拉尔米内主教也是其一。根据一位改信天主教,当时住在罗马的德国学者卡斯帕·斯齐奥皮斯的记载,布鲁诺聆听判决后曾对法官说:“也许判决我罪行的你们,比接受判决的我更为恐惧。”

他立刻被转往一所世俗监狱。2月19日,在仍无悔意的状况下,他在赤身、舌头被缚的情况下,被捆在坎波·费奥里广场(the Piazza Campo de’Fiori)一个火堆的铁柱上活活烧死。当时有一堆虔信的群众在场。布鲁诺当时52岁。1889年,就在同一地点,来自全球各地的捐款为他立了一座雕像。


[1]他的作品如下:

(一)《星期三的晚餐》(La cena de le Ceneri,1584年)

(二)《谈原因、开始与那一个》(De la causa,principio,et uno,1584年)

(三)《谈无限的宇宙及世界》(De l’infinito universo et mundi,1584年)

(四)《胜利野兽的放逐》(Spaccio de la bestia trionfante,1584年)

(五)《谈英雄狂热》(Degl’beroici furori,1585年)

(六)《佩加索斯之马的天启》(Cabal del cavallo Pegasus,1585年)

(七)《谈魔术》(De magia,1590年)

(八)《原理、原则与原因》(De rerum principiis et elementis et causis,1590年)

(九)《个体、数与形》(De monade,numero,et figura,1591年)

(十)《无限数、无限大与无限形》(De innumerabilibus,immenso,et infigurabili)


怀疑论者梵尼尼与康帕内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