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自强运动:寻求西方的技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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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研究被称之为“自强”(或称之为“洋务”)运动的政策和方略,奏议和谕旨仍然是基本史料。可是,虽然我们从八卷本的文献汇编《洋务运动》(中国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编)中能看到一些情况,但在为一些官员身后出版的文集中所收的半私人信件也能透露出更多的内情。这部八卷本的汇编还有另外四类:(1)杂文,例如从薛福成或郑观应谈改革问题的文章中抽出的章节;(2)杂记,例如在王韬的几篇上海随笔中抽出的关于江南制造局的简述;(3)传记,像官僚买办徐润的自传;(4)日记,如翁同龢(清帝的老师,在京畿追求权势)的极其有价值的日记,它们对了解直到1898年年中为止的北京政治是不可缺少的。

总理衙门制定政策的问题,特别反映在两位通商大臣和其他以督抚为一方同总理衙门为另一方的来往文件(附有下属官员的文件)中。这个问题现在可以利用九卷精装本或者十七卷平装本的《海防档》(台北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出版)进行研究。这部资料集有时收有总署大臣们坦率直陈的半私人信件,可以用来和督抚们的私人信件(如李鸿章给丁日昌的信)相对照,进而推断他们向清帝上疏时的动机。《海防档》中涉及实施各种不同革新计划的材料,可以和中国及西方的个人或报刊上的记述合起来读:例如,包耳格所著马格里的传记中保存的马氏的信件,或者在《北华捷报》或《申报》上发表的有关机器制造局和学校的报道,均可读。

关于西方报刊的资料,可参看弗兰克·金和克拉克合编的《1822—1911年中国沿海报纸研究指南》。关于赫德及其下属海关税务司的作用,可见费正清等编的《北京总税务司赫德书信集》。涉及中国外交关系的几部分海关档案,都已译成中文并在中国大陆出版,书名为《帝国主义与中国海关》。北京的几个历史学家(如邵循正)为了研究“自强运动”,使用过这些档案中的一些资料。孙毓棠编的《中国近代工业史资料,第一辑,1840—1895年》是一部很出色的综合性资料,它把有关资料都收集在一起(其中包括他为此书所翻译的西文材料),可惜它不大使用档案材料和清代官员的通信。

因为我们在第十章仅仅阐述“自强运动”的一个方面,即主要为“军事”目的而去寻求西方技术的方面。所以下面提到的只是有关这个缩小了的论题的重要著作。

研究中国近代史的老一辈史学家主张“自强运动”是出于爱国主义,例如蒋廷黻关于“中国与欧洲的扩张”的主旨即是如此。但甚至蒋博士和与他具有同样思想的学者们对李鸿章也并不宽恕,认为他有所谓的贪污行为,特别是认为他对中日战争的失败负有责任。牟安世的内容广博的著作《洋务运动》则把“洋务运动”放入了毛主义的史学框框,认为它是“封建官僚”向西方帝国主义屈膝投降。在19世纪60年代建立兵工厂和造船厂被看作是旨在镇压国内起义,是盗窃国库的手段。此外,由于容许赫德干预中国事务及助长经济帝国主义(特别是西方军火商的操纵)和文化帝国主义(包括教会的宣扬西方科学技术知识的出版物),像李鸿章这样的人就被视为卖国贼了(北京史学家研究“洋务运动”的文章有33篇,书有10部,请看林要三1966年发表的一篇史学论文)。K.H.金在《日本人对中国早期现代化的观察》一书中指出,许多研究中国史的日本学者自20世纪50年代中期以来就已经用马克思主义—毛泽东思想来论述这次运动了。

日本的非马克思主义史学家中,市古宙三在他1960年发表的一篇重要文章中认为李鸿章、左宗棠等人在清朝衰亡时期是致力于保护“绅士地方利益”的保守势力。尽管如此,市古还是相信李鸿章、左宗棠等人是关心公职的,虽然在他们的思想意识中,更重要的政治实体仍然是天朝,而不是民族—国家。波多野善大在他论述李鸿章的文章(1961年)中,同样相信这个政治家不断进行“军事”改革,主要的目的是反对日本对清朝属国朝鲜的侵略。美国史学家们也把李鸿章的改革动机当作一个争论的问题。斯佩克脱在《李鸿章和淮军》一书中说:“当李鸿章谈论自强时,他所讨论的是一般原则;当他投身于自强运动时,他是在加强他本人的势力。”(第153页)但是弗尔索姆认为,李鸿章虽然小心翼翼地维护他的个人权力,但同时必须把他看成一位爱国者。弗尔索姆认为,李鸿章甚至用私人财富去争取北京的支持,也用这些财富来供养不在正式文官或绿营军编制中的大批部属。(这个假设现在已被李鸿章给潘鼎新的机密信件中的话所证实;这些信件是在上海发现的,已于1960年公布。)由此弗尔索姆先生得出结论说:“曾国藩在权力面前退缩,李鸿章则是伸手要权力;曾国藩力求保卫儒家文化,李鸿章则是力图保全中国。”(《晚清时期的“幕府”制度》,第190页。)

此后一些著作研究了与李鸿章有共同观点的另外几个官员,认为“儒家爱国主义”之说并非谬论。吕实强1972年论述江苏巡抚丁日昌的专著指出,自从1864年丁日昌署理上海道台以来,他就致力于实现一个广义的“自强运动”,使它甚至包括国内的行政改革。王家俭1973年论述文祥的文章,也同样证明这位清朝大臣确信(这信念形成于1864—1866年),学习造轮船甚至建设铁路,是复兴中国之所需。“儒家的爱国主义”概念在庞百腾1973年论述沈葆桢拆毁最初由外国商人在违反条约规定情况下修建的吴淞铁路的文章中被详加发挥。

为什么“自强运动”所办的事业那么少,而往往又被批准得那样慢呢?为什么已兴办的项目没有办得差强人意一些呢?“毛病出在何处?”托马斯·肯尼迪的一篇史学史文章《根据最近著作试析自强运动》(载《清史问题》1974年11月号)从这个角度对中国早期现代化进行了再考察;此文特别提及李国祁、吕实强和王尔敏的著作。此外,肯尼迪还指出了学者们中间存在着一种倾向,即超出了自强运动的成败问题的范围,而去研究“自强运动时期各种演变和发展倾向,力图把这些倾向和后来20世纪的发展联系起来”。

自强运动举办的事业没有实效,而且所做之事甚少,这仍然是历史事实,并且由于在对外战争中可耻地失败,这些事实在维新和革命声中就显得更突出了。要进一步分析中国吸取西方力量的秘密为什么出师就不利,下述著作提供了良好的开端:(1)论慈禧朝廷中派系政争的有吴相湘的书(1961年)、伊斯特门的文章(1965年)以及李宗桐和刘凤翰所写的李鸿藻传记(1969年);(2)论造船厂和制造局的有张玉法的文章(1971年)和托马斯·肯尼迪的两篇文章(1971年与1974年);(3)论水师和陆军训练计划无效能的有罗林森的书(1967年)、王尔敏的《淮军志》(1967年)中的有关章节,以及史密斯在《近代亚洲研究》(1976年)杂志上发表的一篇文章;(4)论负责沿海防务而对西方革新持漠然态度的地方官的有李国祁论刘坤一的第二篇文章(1975年);(5)论为引进科学技术而开办培训学校的,有毕乃德的权威性专著(1961年)以及贝奈特关于傅兰雅传记性文献书目的研究著作(1967年)。(关于“自强运动”之经济问题的著述,见本书下一卷的书目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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