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拿破仑的房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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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第二天,我便坐了芝加各中央的快车,向纽阿理安去。这不但因为要看看那地方,也因为想横断那就在线路上的叫作开罗的小邑。

仍然是我的旧癖,还将“表现着美国人的国民性的代表作品是什么呢?”到处问人。于是有两三个思想家,说,是Mark Twain的“Huckleberry Finn”和O. Wister的“The Virginian”。我就专心来看“Huckeberry Finn”。在米希锡比沿岸所养成的亚美利加魂这东西,便清清楚楚,在小说里出现。我的心,很被主角的少年Finn,驾着一片木筏,要免黑人沙克的被捕,驶下米希锡比河去的故事所牵引了。白昼藏在芦荻间,以避人目,入夜,便在星光之下,从这漫漫的大川,尽向南行,每一遇见来船,便大声问道:——

“开罗还没到么?”

这使我很悲痛。因为一到开罗,这奴隶的沙克便成为自由的人了。我仿佛觉得,倘不一看米希锡比的两岸,和寂寞地躺在那边的开罗这小邑,则亚美利加的风调,是不能懂得的。

快车横度了这街市之际,是在夜半。

好几回,我从卧车的窗间,凝眺着窗外的夜。待到看见开罗的小邑,睡在汪洋的米希锡比的岸上,便变了少年Finn那样的心情,将心释然放下了。至今回想起来,孩子似的,这样的行旅之心,却比大事件还要深深的留在心底里,这是连自己都觉得惊异的。

第二天早晨,我才从火车的窗间,见了叫作“西班牙苔”的植物。这是从Finn的故事中,成了我所怀念的物品,一向期待着的。在纽阿理安的近旁,两岸都是湿地,侵着油似的水的沼泽里,满生着硕大的热带植物。在那干子和枝子上,就挂着蒙茸的须髯一般的“西班牙苔”。因此,我才觉得有到了南美之感了。

纽阿理安的市街,是破了千篇一律的美国都市的单调的。南国气的树木,法国式的道路,还有走在街上的克理渥勒(Creole)的年青妇女们,这些倘不在初来访问者的心中,唤起真象旅行的兴致,是不会干休的。

在大路转左,走一点小路,左手就有嵌着西班牙式格子的,昏暗的旧式的建筑物。是略带些黄的灰色的木造楼房,实在是古色苍然。这便是有名的拿破仑的房屋。就想将幽居圣海伦那这孤岛上的一世之雄,暗暗地偷了出来,谋画着的法兰西人,在世界到处,真不知有多少呵。有一组,就也住在这纽阿理安。是法国殖民地的路意藉那州的人们,想用了什么法,将这英雄从英国人的虐待的手里夺回,在这美丽的海滨的市上,送他安稳的余年的。

然而当这新居落成,船也整装待发,万端已备的时候,拿破仑病死之报,却使一切计画全归画饼了。百年之后来一访寻,仿佛还使人觉得可惜。大拿破仑的足迹,是在克伦林的宫殿里看见的时候,也曾颇有所感的;这命运之儿,其于刺戟全世界人类的想象的力量,实有一种不可思议的处所。使他那样地闷死在圣海伦那孤岛上,决不是大英国民的光荣。


四 达庚敦六 威尔逊的秘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