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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俄国文学中的怀疑的胚胎,恐怕是应当上溯拉第锡且夫以前,或者望维辛以前的罢。如比宾,即在那《文学观的品骘》中论及,以为深邃的怀疑和否定的力,大约是作为潜伏的力量,郁屈着,早经存在的。在望维辛和拉第锡且夫之前,如讥刺剧诗人坎台弥耳,也可以说是表现了时代的怀疑底倾向。但在好以受者的含忍,作为斯拉夫民族的最高的美德的人们,却将这些早的怀疑底否定底倾向,只看作自外而至的东西。然而最好是去想一想,十七世纪时以俄罗斯教会为中心的希腊派和罗马派之争,教会的分离,究竟是表明着什么的呢?教会的分离,异端的发生,一贯着这些事象的精神,岂非就是深邃的怀疑底否定底精神么?这精神,也便是在文学上的现实否定的思想。这便成为拉第锡且夫的《从彼得堡到墨斯科的旅行》,望维辛的喜剧,格里波亚陀夫的《聪明的悲哀》,来尔孟多夫、普式庚、乃至果戈理以及别的作品了。怀疑和否定的力,在俄国的文学上,怎样地成为重大的力量而显现着,是只要逐渐讲去,大概便会分明的。

怀疑和否定,要而言之,就是个人和社会的分离的意思;也是个人和国家的分裂的意思。和现实相妥协之不可能,将现实来是认之不可能,这在本来的意义上,是生活的一种变态。苦恼即从这里发生。俄国的文学,曾经描写了沉沦于这苦恼中的许多的人物。脱了现实生活的常轨的“零余者”,为要根本底地除去这分裂,更加苦恼了。由对于周围的现实的轻侮和嫌恶之苦,而从中常可见绝望自弃的颜色。尤其是,俄国的怀疑,是在根据科学,例如从国家底见地,来考察农奴的问题之类以前,在那根柢上,就有比这些考察更深的,直接端的的感情的,在怀疑和否定的底里,跃动着良心的愤激和感情的悲伤,作为中心的力。但从加德林那二世的时代起,到亚历山大二世的即位时止,殆将百年之间,在俄国,却未行足以聊慰这伤心和愤激的改革。在百年之间,生活,是成长了。作为国家的公然的俄国,是成长了。思想,也成长了。然而生活的形式如旧。和官僚政府的发达一同,农奴制度也被保持得更坚固了。于是思想便一切成为反抗。而这又不能不成为苦恼和嗟叹的声音。嗟叹之声,是不仅洋溢于伏尔迦大川之上的。俄国的文学,便是这嗟叹的歌,这愤怒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