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彪、江青的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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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彪讲话的时候,不仅没有稿子,提纲也是东一张、西一张。他的讲话近四个小时,毛主席坐在林总旁边一直听到底,他听得很入神。全场鸦雀无声,都在用心听讲。唯有江青听得不耐烦,她一直吊着一张脸子,很显然是心里有气。因为林彪讲欧洲资产阶级文艺复兴问题占了她的「地盘」。江青是在向林彪出气的。

听完林彪讲话之后,我们军委办事组的几个人(黄、吴、李、邱等)回到京西宾馆吃晚饭,准备晚上还要集体办公。我们没有料到,江青在后面也跟着到京西宾馆来了,江青进门坐下之后即说:「这样大的事(指林彪的讲话)也不事先商量一下。根本不是那样一回事嘛。」

黄、吴大体上知道江青发的什么火,但他们有意装作不知道,不把事情挑明。为了防止江青找黄、吴谈林总讲话的问题,吃了晚饭之后,还特意请她看电影。在当时的情况下,在没有得到林总许可之前,黄、吴也是不敢向江青表态的。

江青对林彪早就有意见了。据事后黄说:十二中全会以前,江青对林彪主要有三个意见。一是,陈伯达当着江青、叶群的面说过两三次,他要辞去中央文革小组组长的职务,可是林总采取不理政策,根本不表态也从来不提及这个问题。二是,江青已经下了决心要搞掉杨成武,林彪毫不客气地回答说:「这样的问题只有毛主席才有决定权。」把江青当面顶回去了,让她好不恼火。三是,在十二中全会前,江青直接向林彪提过:「十二中全会要考虑补选中央委员和改组中央领导机构的问题。」林彪直截了当地回答说:「大事都要毛主席定,我们不议。」江青提这样的问题,很显然她是想在九大之前就当上中央委员。江青跟各地说:「八届五中全会就补过中央委员。」江青在十二中全会之后不几天,对着黄永胜、吴法宪、叶群三人发了一次很大的火。她说:「轿夫并不是好当的,今后不当了!」她说当轿夫的意思,就是过去吹捧过林彪,但没有得到什么好处,今后就不吹了。其实,江青是完全不识时务的,林彪根本不需要江青抬什么轿子。

当林彪知道江青对他的讲话(关于文艺复兴问题)有意见时,林彪就讲过:「我就是要她有意见的。要不然,她总是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后来,江青看到对林彪的讲话做不出什么文章,她又向林彪讨好说:「文艺是专门问题,不容易讲好。」

林彪、江青的矛盾,从一九六六年下半年就开始了,但当时都处于「心照不宣」的心态。当面都是客客气气的,背后各自都有主意。江青能够难为到林彪的事不多,顶多她能控制一个上海。林彪本来很喜欢上海,过去经常在上海休息。文化大革命后就不到上海去了,宁愿在苏州,在北戴河休养也不到上海去。林彪在十二中全会的讲话,全国都在放录音,江青则下令上海播放样板戏,不准放林彪的讲话录音。有一次我同王洪文开玩笑说:「你们上海人不喜欢听汉戏吧?」(指湖北人、林彪讲话之意),他当时没有听懂。以后他就听懂了,为了此事,王专门向我解释说:「对放林副主席讲话录音之事,我们在干部中放了,没有在群众中放。对这个问题的处理,我们是存在困难的。」

从十二中全会之后,林彪对江青的态度就逐渐变了。林彪同黄永胜、吴法宪说:「我们过去对江青的态度完全是为了党的利益(指江青和主席的特殊关系),现在看来完全没有这种必要。因为毛主席对待江青就是公事公办的。」以后又说:「他们几个人(康生、江青、张春桥、姚文元等),是一个宗派。在适当的时候,提出反宗派主义是很必要的。」我们几个人(黄、吴、李、邱)插话说:「他们几个是上海帮。」从此之后,我们在背后根本不叫他们的名字了,都叫上海帮。可悲的是,宗派的帽子,林彪没有给江青一伙扣上,九届二中全会以后反被主席给我们扣上了。

林彪同江青的矛盾,在八届十二中全会之前,知道的人的圈子很小,严格局限在杨成武、黄永胜、吴法宪、叶群、汪东兴等几个人之内,其余的人是绝对不能知道的。以后,除了上述人之外,陈伯达、谢富治、李作鹏、邱会作也参加进去了。我还担任了向周总理汇报的「联络员」。九大以后的中央政治局,康、江,张、姚等是上海派之外,其余的都站在林彪一边,朱德、董必武、刘伯承等不参加政治局办公,但有发表意见的机会,都是说话公道的。毛主席以前高高在上,九届二中全会以后,才开始真正知道毛是支持江青一伙,维护文革,打击林彪。毛主席实在是公心不够。

林彪对江青一伙的基本态度之一,就是不许他们插手军队。林彪说:「如果他们在军队有市场,是亡党亡国的开始。」九大之后,防止上海帮插手军队真如同防止盗贼一样的严格。军队向中央的请示报告,也同总理商量好了,凡是重要的事都先送周总理,由他转送主席之后,再在政治局传阅。看起来这是小事情,其实是大事,这样可以减少江青一伙的干扰。

文化大革命一开始,军队同中央文革就有一定的矛盾,黄永胜当总参谋长后,这个矛盾就突出来了。不少人知道中央内部存在的矛盾,实质上就是林彪、江青的矛盾,总理和政治局大多数同志都支持林彪。

文化大革命以来,上海的独立王国就形成了。江青一伙死死霸住上海不放不让别人沾手,国务院各部门对上海都畏惧三分,就连我分管的国防工业,在处理上海国防工业的事情时,也感有几分棘手。例如,中央部门有事只能同上海的有关部门打交道,不能同工厂直接打交道。上海三个师的警备部队,都是上海自己掌控的,南京军区很难插手,真正实现了张春桥的指示「上海的事,上海自己办」的方针。

一九七〇年庐山会议林彪讲话之后,张春桥吓得差点尿裤子,他在政治局会议上,见到军委办事组的人就说:「我们同军队的关系,上海要负主要责任。」这是张春桥说的一句老实话。

由于江青和主席的特殊关系,文化大革命之初林彪、周恩来对她又有抬举,加上江青自己的霸道作风等,她在群众中,特别是在造反派中的影响是不可低估的。在文化大革命中,江青确实到了第三号人物的地位,至少是可以同周恩来平起平坐了。以我的看法,在党内的高级干部中,由于她和主席的特殊关系,就没有不尊敬江青,不买江青账的。即便是假的,也要买账的。江青也特别需要别人看到她同毛主席的亲密关系。在毛主席出场的时候,她想尽办法要走的同毛主席近一点。发表照片时,总是选择她与毛主席的特殊镜头。在文艺晚会上,江青总想要同毛主席坐在一起,不能如愿,她有时就去用毛巾给毛主席擦鼻涕,整整衣服等。江青这些做法都是迷惑别人的手段。

十二中全会时,有一次会间休息,我和黄永胜在闲谈,胡耀邦同志走过来,他和我们都很熟悉。他对黄永胜说,能不能搭个桥,他想向江青同志汇报一下自己的情况。黄这个人说话很直,说我帮你给总理搭桥可以,江青这个桥我搭不上。胡听后有些尴尬,我这时倒给他出了个主意,我说:「江青同志天天大摇大摆地走,你就迎上去和她说话,她现在很『联系群众』。」耀邦说:「对,迎迎她。」后来他见到了江青,说很高兴很激动。所以说,面对江青,不论真假,当时是要买她账的,因为江青的后面有毛主席。

这里要特别说一下,温玉成副总长投向江青的问题。温玉成本来是黄永胜的器重的人,他能到总参任副总长,也是黄永胜建议,林彪点头,否则是决不会有如此「官运」的。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江青还能迷惑他,确实是不简单。

他到北京后不久,就以副总参谋长的资格在北京市「支左」。并且也就走上了通向江青之路,他手里拿着两张通向江青的「通行证」,一张是支持造反派,一张打小报告。前一张通行证起的作用不很大,因为北京的造反派早就是在中央文革直接控制之下的御林军。后一张起到特别好的作用,他向江青打小报告特别多。例如,叶剑英、聂荣臻等人对中央文革和对造反派不满的问题;他无中生有的向江青报告了叶剑英汽车上装有特别电话,并有侦听作用;报告聂荣臻在西山大兴土木扩建自己的宿舍;报告邱会作支持清华「四一四」派反对中央文革等等(我的儿子在清华读书,但「四一四」是什么我都不知道)。江青看到他有特殊的作用,于是,就直接向毛主席建议:温玉成为中央碰头会议成员。这样,温玉成的官运也到了「宝塔尖上」。温玉成的问题出来以后,为了割断温玉成和江青一伙的联系,连他的家人在北京住都不行,全家都送到成都去了。

林彪敢反江青也是很为难的事情,毕竟有主席的关系在那里,对江青的错误,小事情也忍了,但原则问题林彪就不让。林、江之间矛盾的本质是什么呢?就是保卫军队不乱的问题。其他问题,林总基本上是不闻不问的。总起来的说,林在十二中全会的讲话触怒了江青,引起了很多的问题。林彪、江青的关系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这个问题,在后面还会多次说到。


林总的长篇讲话第三十章 九大纵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