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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R对N是不是爱情,WR从未明确说过,是的,他不允诺。但是WR并不爱他的妻子——就是O在WR的婚礼上见过的那个女人。O在那一瞬间的判断丝毫不错。因为,在与N同居的某个夜晚,WR说过:他现在好像才回到了人间,才从世界的隔壁回来,才有了人的生活。

那是在北方的葵林里。

WR瞒着他的妻子,与N一起到了北方的那个小城镇,正是葵花盛开的时节,小镇上昼夜飘扬着葵花的香风。他们在小旅馆里住下,一同过夜。白天,他们走出小城,走进葵林深处,蜂飞蝶舞,他们在那儿享受着暂短的欢乐与自由。那时N问过他:“可是你,爱她吗?”N是指他的妻子。WR没有回答。N也问过他:“你爱我吗?”WR说:“我很不喜欢这样的允诺。”[14]那是热烈而疯狂的季节,不息的虫鸣浩瀚无边,葵花转动着花盘追随太阳,WR一时忘记了他的身份,或者他的使命。

但是他们从葵林回到这座城市,热烈而疯狂的季节骤然结束。很多天,也许有两个多月,N一直找不到WR。他又忙起来,形势有了转机,那个悖论不再那么迫近了,仿佛有可能就此放弃WR了。

N终于又见到WR的时候,WR虽然变得冷静了,但还是希望N能经常来陪伴他,偶尔把他困苦的白天带进销魂的夜晚。WR说:“就这样,好吗?”WR说:“我们互相都不必允诺什么,不必想得太多太远,也许我们永远就这样,永远就这样倒是很好。”就是说,他不能与那个女人离婚。为什么不能,他没说,他只是说他不能放弃他的工作。不能离婚和不能放弃他的工作,这之间有什么逻辑关系吗?

N却狂热地爱上了WR,给他打电话,写信,去他办公和开会的地方等他……飞短流长,必定是这样,WR所在的机关里开始传说“WR同志迷上了一个漂亮的女导演”。WR开始躲着N。最终让N清醒了并且轻蔑了WR的,是WR的一个小小的计谋:

WR邀请N赴一个晚会,N去了,但WR是与他的妻子同去的,晚会上WR同志不断向别人介绍他的妻子,并且当着他的妻子向别人介绍N——“我的朋友,电影导演……”——神态坦然磊落,语气不亲不疏极具分寸。舞曲响起来的时候,他一次又一次地跟他的妻子跳舞,众目之下完全是一副相敬相爱的样子,没人怀疑这不是一对令人羡慕的夫妻。N明白,WR指望所有的流言飞语就此失去证据。[15]N随便跟什么人跳了几下舞,就离开会场,不辞而别。第二天WR打来电话。

“N,我知道你会多么看不起我,我知道我的行为有多么丑陋,我不是要请你原谅,但是我想让你知道,我自己的一切几十年前就已经被诚实出卖了,我早就不属于我自己了……”

“我猜,”N说,“你一定是要提醒我‘注意影响’,还有,你是打的公用电话,对不对?”

“毫无疑问,”WR在电话里苦笑了一下,“你当然是把我看透了。这很好,也算是我没有欺骗你……”

“说得真妙,永远都是光明正大!”

“可是我骗过的人还有一个,她……她很像你,你们连声音都很像……而且我没办法告诉她那都是因为什么,她白等了我十几年……”

“谁?她是谁?”

“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唯一的希望就是,不要再有什么人像我一样,因为我,他们不会再像我一样……”

“你太伟大了!”N挂掉了电话。

N和WR的故事到此结束,或者是N对某一个男人的暂短而疯狂的恋情到此结束。猜想在这儿结束。这样的猜想,在写作之夜走向O和Z,在我的印象里走向Z的少为人知的某一个女人,以及Z婚后少为人知的外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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