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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科黛上断头台的过程,留下了不少细节。

当时在前往断头台的道路两边,挤满了围观的法国老百姓,他们愤怒地叱骂杀人凶手,或者对她起哄嘲笑,而科黛始终面朝前方,面带微笑。

科黛在路上就问过桑松一个问题:“马拉真的会被葬入先贤祠吗?”

先贤祠,是永久纪念法国历史名人的圣殿。

桑松当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能做的,只是在临近断头台时,取出一块黑布给科黛蒙上双眼。但科黛却拒绝了:“我也是个有好奇心的人,难道我不能亲眼看看断头台的样子吗?”

说完,科黛就把头探了出去。当她看到那架著名的断头台时,脸上忽然失去了血色,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随后,她拒绝任何人的帮助,自己爬上了断头台。桑松为她披上了一条披肩,免得当她被斩首时,俯卧下来会被围观的群众看到胸部。

科黛自己将头放到了断头台的平台上,一言不发,静静等候。

铡刀高高吊起,发出刺耳的声音,然后陡然落下。

全场围观的观众发出兴奋的呼喊和口哨声。

就在科黛人头落地的那一刹那,刽子手桑松的助手、一个崇拜马拉的木匠冲上前去,拿起科黛的头颅拼命抽打她的耳光。哪怕是再想看热闹的围观群众,都被这个粗鲁的动作激怒了。

但更著名的传说还在后面——现场有不止一个目击者在事后表示:他们看到科黛的脸颊泛起了红潮,并出现了愤怒的表情。

但哪怕这个传说是真的,科黛也只可能再保留短暂的意识,她是不可能知道后面所发生的事的:

马拉的心脏被雅各宾派放在了俱乐部的墙上当作“美德的圣物”,进一步激发他们专政的决心和斗志;

那些吉伦特派的灵魂人物,包括罗兰夫人在内,在几个月后都被“雅各宾派”一一处决;

马拉真的被葬入了先贤祠,与之前在那里的伟人卢梭、伏尔泰等比肩。

失去马拉的“雅各宾派”并没有停止专制的步伐,却也陷入了内斗:领袖罗伯斯庇尔把另一个领袖丹东也送上了断头台。

雅各宾派最终在“热月政变”中被推翻,把无数人送上断头台的罗伯斯庇尔自己也被送上了断头台。

雅各宾派一倒台,马拉的棺木又立刻被移出了先贤祠。

这一切,科黛都无法见证,能一一记录的,只有历史。

馒头说

最后来说说关于《马拉之死》这幅画。

这幅画的作者是法国的著名画家雅克·路易·大卫,他是马拉的好友。就在马拉被刺之前两天,他还在马拉的浴室里和他见过面。马拉被刺之后,大卫立刻就赶到了刺杀现场。在看到现场之后,他就产生了要把这一幕画下来的念头。

三个月之后,著名的《马拉之死》就诞生了。

雅克·路易·大卫画的《马拉之死》

在这幅画作里,马拉的形象无疑被美化了,不仅仅是他的“疱疹性皮炎”被掩饰,而且从构图、光线处理和技法上,让马拉拥有了“圣徒”一般的形象。为此,大卫还不惜凭借自己的想象,在画中的一张便条上写上了马拉的遗嘱:“请把这五个法郎的纸币给一位五个孩子的母亲,她的丈夫为祖国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但大卫后来做的,其实还不止画一幅《马拉之死》那么简单。

他当时还提出一个建议:为了让人民瞻仰,马拉的遗体应该保持倒在敌人刀下那一刻的姿势。

在巴黎炎热的夏天里,这个建议被雅各宾派采纳了。死后的马拉满身溃疡,尸体很快腐烂发臭,脸部因痛苦而变形,舌头伸出口外,怎么也塞不回去,不得已只好割掉。大卫想的办法是把马拉的全身遮住,只留出脸部和一只手,而这只手还是从其他死人身上切下来接在马拉肩上的,因为马拉的手已经烂得不成样子。据说由于亲吻这只手的民众实在太多,最后它竟从身体上掉落下来。

从这个意义上说,马拉在大卫心目中是原来那个马拉,还是已经升华为他心中理想的化身呢?

这幅《马拉之死》的画作完成后,被挂在当时巴黎“国民公会”的墙壁上,雅各宾派的成员们做出承诺:永不移动,警示后人!但在第二年的“热月政变”后,这幅画就被取下来还给了作者,并就此被打入冷宫,直到100年后才重见天日,被布鲁塞尔博物馆收藏。

保罗·波德里画的《马拉之死》

之所以说这些,不是想讨论《马拉之死》这幅画本身,而讨论马拉和科黛谁究竟更正义,完全可以另写一篇文章。

在这里只是想引出另一幅画,画的也是“马拉之死”,但作者是另一名法国画家保罗·波德里。他画这幅画的时间,是在1860年,也就是法国大革命爆发后的71年。

我们再看这幅画,无论是构图,还是画中两个人的神态、表情,画家的倾向性其实已经非常明显。

看完各种类型的《马拉之死》画作,尤其是这两幅画的对比,不知各位读者有何感想?

所谓的“有图有真相”,在某些特定背景下,真的存在吗?

有时候我们所要呈现或想要承认的,是不是只是我们心底里希望的那副模样。

本文主要参考来源:

1.《残酷的处刑史》【(日)桐生操著,转引自百度百科】

2.《〈马拉之死〉塑造的“圣徒”形象》(吴洪,“凤凰艺术”网站,2017年7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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