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基本建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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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子家的庄基不算宽,但很长,只有一幢上房,没有偏厦,就是没厢房。赵昂昂在时,兆庆兄弟俩计划盖上一间,只打了墙,没钱买木料和瓦,便搁置下来。及后,只剩下了父子二人,偏厦也不用盖了。农业社用土积肥,挖去了一堵,剩下一堵,兀突突地立在院子里。我来后,睡小烧炕上,我哥哥来时,就睡到别人家。毛主席说,牛鬼蛇神三五年就会跳出来一次,意味着三五年就得搞一次运动。若是再来个“文化大革命”这样的,在城市就不如在农村安静了。届时我妈妈若来住,或者来看看我们,就必须再盖两间偏厦。

我来之前不久,老头子向村里贷了10元钱,买了一头十来斤重的小猪,他知道没有猪的工分就吃亏不少,所以贷款也得买来。可是他家没有猪圈,下雨天,那小猪在高高的房檐下淋得无处可卧,贴着墙根站着,一阵阵地打哆嗦,别说指望它长大卖钱,连保命都成问题。我看它可怜,把它抓到灶下,让它钻进柴草堆里才不抖了。在后院盖个猪窝,打个猪圈也是急需的。

入冬后,大队伐了村里自种的许多白杨树,可以作椽子用。妈妈一下子就寄来了1000元,买了200元的树,又到集上买了能做房梁和门窗的大木料,请人在取土地里打了够用的土坯,晒干了还得运回来,请木匠盖房,做门和窗。几十年的老上房由生产队出工,把墙换成新的,老墙和炕都是上好的肥土。盖个房子,大小事情,又烦琐又复杂,都是老头子一个人仔细考虑,细心安排的。1972年的春节之后我家就大兴土木,连拆带盖,人多力量大,不到10天,居然完工了。大房被熏黑的墙都换了新的,还开了两个后玻璃窗,房子显得又亮又大了。偏厦两间,北边一间当厨房,南边一间盘了炕,住人。上房中间是到后院去的通道,东西两边都是卧室,整个房上面都做了苇箔和泥抹成的二层楼,可利用的面积增加了一倍,粮食和不随手用的东西都放到楼上。后院也有了猪圈和一个很大的猪窝。前面临街的那个有大豁口的院墙也拆了,盖成一条柴房子。单扇的大门移到偏厦当了房门,另做了两扇对开的,能走小车的大门,漆得黑亮,穷院子马上就连升了三级。完工之后,老头子一下放松了,躺在炕上休息了三天,这次自吹自擂更有了新资本。其实,他有生以来从未盖过房子,也真亏他费了脑子,安排得不窝工、不乱套,诸事顺利,确是个聪明而有本事的人。

老头子的家具、厨具都破旧,水瓮是铁丝拧着的,和面的盆也是铁丝拧着的,木头锅盖得小心揭起,不然就散成木板了。风匣漏风,得添粘鸡毛,只有大铁锅和大面案是完好的。八仙桌面中央,烧煳了一大块。唯一的高板凳倒是很结实,就是特重,那是自家的老槐树砍伐了,二外甥拉回去还给老头子的。妈妈寄来的钱还剩下一些,老头子到武功大庙会上买了一个有好多抽屉的立柜,花了100元。又在本大队的木匠房定做了一张两屉书桌,两张靠背椅和吃饭用的小桌子、小板凳。妈妈在南京的旧货市场买了一个小碗橱,客运寄来,又买了一台蝴蝶牌的新缝纫机,也客运寄来,特别还寄来了装电灯用的一应物器。新房子,新家具,新装了电灯,大放光明,村人都说兆庆把财神老婆收拾到家里了,就是有本事!

夏天又搞了项基本建设,就是掏蓄水的窖,为的是雨水不会存留在院子里,弄得烂泥粘鞋。前院的窖是请一个小个子年轻人掏的,窖顶还弄上土,看不出来。后院的窖是我和科科两人掏的,严格地说,只能算是个深坑。这回下多大的雨都没关系了。

新厨房没有小烧炕,我睡到偏厦的南间,宽敞多了。偏厦建在院子东边。西墙边是一行树,已长了多年,上面有鸟窝,一种叫“铁连加”的候鸟每年都来下蛋,孵小鸟。它每夜会定时地嘎唧嘎唧大叫三遍,我家的鸡晚上不是卧在鸡窝,而是高高栖在房檐下的架子上,那大公鸡每夜也定时喔喔大叫三遍。我再疲乏也会被这合唱齐鸣吵醒,好在我马上又睡着了。

我初到老头子家时,他家没鸡,鸡都让黄鼠狼咬死了。我去后才有钱买了四只母鸡和一只公鸡,于是能吃上鸡蛋了。有了盛柴草的房子后,又基本建设,买了一只奶山羊养在草房子里,早餐一人能喝上一碗羊奶,下午挤的奶卖给前来收奶的人,还能换点儿零用钱。家务劳动自然就多了,老头子管喂猪、喂羊、挤奶、喂鸡,科科放学后也不能发呆望天了,他得去弄些羊吃的树叶和青草,我则承包了打糠的任务,就是把玉米秆拉到粉碎机房,打成碎末,以便和上玉米粉、麸皮等,作为猪、羊的饲料。三个人营养改善了,身体也壮实了,饭量也很大。我一早上能吃五大碗玉米糊糊粥,中午要擀一大块儿面,邻居来看见,说比他家六七个人吃得还多。马场隔三岔五地给职工们发些面粉,哥哥都给了我,衣食无忧,在村里也够上小康人家了。


3农妇的生活和老头子5孩子和后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