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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二十八日 星期一
金默生对我的估计几乎全部同意,只有我说他组织观念薄弱和为人“表里不一”他不愿全部承认。我除开举出几个有力的例证而外,为了顾虑他接受的程度,只提出让他自己再深深考虑,便未向下深究。但一般人却认为我这估计并不错。
芬去参加五支学习,起始她很兴奋,因为我说了几句玩笑,她不愉J决了,说我尽给她泄气。女人总是喜欢多听称赞一一即使明知是无益和虚伪―过去萧红也因此才离开我。但我自己有些“不一I一几人情”的地方也失之于过苛。此后还是多鼓励她,少批评,或忍耐保持沉默。耘儿已开始生出了第一个小牙―左边下酿的―她爱咬各种拿到的东西,拉肚子,爱笑,变得更聪明可爱,但基本性格却是很强烈,获得欲很盛,不爱哭,神情凝定,严肃高贵,有内美和涵蓄的力量,人们几乎全喜爱、称赞她―连平时不喜欢孩子的人全在内―称她为“小贵夫人”。
夜间张如心临时召开“文化工作室”座谈会,这大概是受了周恩来我们前天谈过话的指示,要一部分人不参加复审、生产等工作,专门从事文艺性通讯、报告写作。
到会有三十人光景,我最后到。看了这些连一个起码的通讯员的资格全有问题的“诗人”“作家”,自己竟也被列在这类人一起,感到伤了“自尊”,很不愉快。加上张如心那个空洞无物的人来主持这事,更感到厌烦。我没发言,勉强、忍耐着极不愉快的心情终了会。当时我几乎要声明自己不参加这工作,但终于忍耐下了。事后想了想,觉得自己还应该把气度放宽宏一些,从大处着想,自己不愿做,他们也不会勉强,不要给他们造成不好影响。同时他们既然为革命工作,还应多克制自己的爱憎,对他们以尽力能帮助,“与人为善”,不要鄙弃他们!惟有最伟大的人才能帮助最渺小的人,这只能增加你的伟大,决不妨害你的“伟大”。自己当然就可以避免自己做十分不愿意的事,至少不开会了,也可清闲几天。凡事少开口,多用实际行动帮助他们,尽可能忍耐他们一些无知和卑贱的缺点!―这是痛苦的事,不愉快的事。
自己虽然有时也想到努一些力替共产党作一番宣传,但马上过去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就浮_[:-来,热情就寒冷下来,这当然还是个人感情和革命的感情在矛盾,这一时不能就统一。再加上一种被领导、命令、支配的感情就引起了反感。我明白一切,但却不能够按这“明白”使自己的思想、感情没有波动。
还是:有弱点帮助他们补足―不管他们地位高低,人品如何,个人或党本身,他们能接受程度如何,对自己态度如何―有缺点代他们指出―把自己放得更宽大些,一切以革命利益出发,把眼光放远,胸襟放宽阔些罢!―当然这做起来是困难。
八月二十九日 雨涨水 星期二
给彭真一封信,去索还日记。
上午郭述申报告关于复审党员应持的态度。
读《关于反奸斗争的发展情形与当前任务卜―康生着。巩固成绩,彻底纠正逼供信错误,正确执行“新的反奸政策”(宽大政策,争取方针,坦白运动,群众路线)怎样进行甄别工作等条目。主要以实事求是,重证据,服心等,掘根,去底等为精神。贯彻着:抢救―甄别―教育―改造―实际工作几个阶段。晚间小组会漫谈。
因为芬底把日记乱抛,我严厉地说了她。
芬说曾克说塞克说过:“共产党比国民党还……(限制了他的自由),郭,张,闻等无人味”等话。我以为塞克是个极端自我的人,可能说过这类话,但不会如此严重,而这女人专门夸大别人恶点,造成非党人士与党底隔阂,这是她底惯伎,决不是为“党”的态度。我嘱芬应好好留心这挑弄是非的女人―她和芬同住―因为我们已经吃过她底亏,间接革命也受了损失。
彭真将日记送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