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美国人如何测试个人政治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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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美国,在总统选举或别的重要选举时,选民会投民主党或共和党的票,并显示自己的政治立场,在平时,他们根本无需向任何组织或权威表现自己的政治信念,或者向它们表白自己的忠诚。一般来说,一个选民的这种政治立场与他的政治信念并没有必然的联系。例如,一个美国共产党员,他在投票时实际上只有三种选择:民主党、共和党、不投票,其中任何一种选择都无法表明他真实的政治信念。

公民的政治信念定位是与他所在的国家的政治文化联系在一起的,在美国,公民们的政治信念(political beliefs)往往也称作为与政治党派相联系的“政治意识形态”(political ideologies),主要有三种,民主党、共和党、独立立场。政治文化是一种特殊形态的文化,杰出的英国人类学家玛丽·道格拉斯(Mary Douglas)指出,“从公共意义上说,文化是将一个群体的价值观标准化,它在个人经验间起仲裁和调和的作用。它在最初提供了一些基本的类别,这些类别是一个积极的模式,其中的观念和价值整齐排列。并且最重要的是,它具有权威,每个组成成员都被诱使表示同意,因为其他成员都已经达成一致了。但是它的公众特性使它的分类更加僵化”。

在美国,政治信念的分类非常僵化,只有那么几种被政治文化秩序认可的定位,如民主党、共和党、保守自由主义、自由派(libertarian)等。在这个秩序定位之外的,如马克思主义、共产主义、社会主义,便被视为“反常”。一个人可以自认为是马克思主义者,并以此确定他的政治信念,但是,正如道格拉斯所说,这是私人的事,而“公众的分类是公共的事务。它们无法被轻易地修正和改动”。

美国政治信念分类僵化,这种情况从互联网上公民政治信念测试可以看出来。任何一位公民,如果对自己的政治信念是什么感到好奇或不确定,都可以到一个叫“你的政治信念是什么”(What Are Your Political Beliefs)的网站上去做自我测试。网站提供好几种不同的测试,除了问受测者的年龄、性别之外,问的其他问题会各有不同,尤其是对公共政策的看法(如拥有枪支、同性恋婚姻、全民医保)。例如,一个测试的试题包括“你对阶级结构的看法如何”、“人民、群众、劳动阶级应该控制政府吗”、“人民应该共同拥有财产吗”、“社会、政治变革的最佳途径是什么”、“什么是自由”、“同性恋者是否应与异性恋者拥有同等权利”、“对资本主义的看法如何”、“对宗教的看法如何”。测试都是选择题,受测者填入答案,就会有结果出来,如民主党、自由主义者、保守/自由主义者、共和党等。

答案除了政治信仰的名称,还会附有简短的解释,例如,在告诉受测人他的“保守/自由主义者要共和党”政治信念时,有这样的解释:“你赞同资本主义。你希望维护美国社会的理念。你比大多数人保守,但那不等于说你是一个法西斯分子。你最喜欢的著名政治家或许就是罗纳德·里根”。这类解释都会给出一个主流政治文化认可的定位,如“保守/自由主义者”,有时也会同时给出一个需要加以区别的“异类”(“不等于说你是……”或“你不就是……”),这可能是因为美国是一种主张政治多元的国家,把任何一个公民划入异类都会招致政治上的麻烦。

这样的政治信念测试颇能反映美国的政治文化观念现状,只要看看它如何为“正常”的政治信念安排定位秩序就可以了。在这个定位秩序中,诸如法西斯分子、国家共产主义/社会主义者、集体主义/无政府主义者这样的政治信念被处理成为一些反常的“异类”。道格拉斯指出,文化秩序对“反常”有两种处理的办法。第一种是消极的,“我们可以忽视它们,不感知它们”。第二种是积极的,“我们可以有意识地面对这些反常的事物,并且创造出一个它们能够融入其中找到自己位置的新的现实模式”。美国政治文化对异类政治信念的处理是消极的,因为它不允许任何人在民主共和的宪法框架之外,杜撰另一个让“反常”能勉强和谐于其中的新现实模式。

另一方面,由于美国宪法禁止国家权力对政治异见和反常政治信念者进行迫害,消极的处理方式似乎更符合美国人的政治行为习惯。大多数美国人在有所政治行为时(如投票,公开表示对政治、社会问题的看法),往往是针对具体的问题,而不是从单一的政治信念或意识形态立场出发的。因此,他们平时并不考虑自己到底具有怎样的政治信念。在美国不是没有党派性很强的民众,他们自认是铁杆的民主党人或共和党人,在任何问题的立场上,死活要与党的主流立场保持一致。但这样的人并不会因为有信念或信仰坚定而受其他人的敬重。相反,人们会把他们看成是死脑筋,是在具体问题上缺乏妥协精神,缺乏自由、独立、理性思考能力的人。


4 政治“千禧主义”的信仰魔力6 群众社会里的政治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