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作案有时候会比男性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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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文涛:那天晚上我都迷迷糊糊快睡着了,我看手机上有《盛世中的蝼蚁》这么一篇文章。其实一开始引起我注意的还不是它后边较为煽情的部分,我第一次在这篇文章里看到这个案件的描写,当时就在床上叫了起来:“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呢?!”某省一个28岁的母亲杨某某,用斧子把自己一对5岁的龙凤双胞胎和最大6岁、最小3岁的两个孩子砸死了,还给他们灌了农药,最后她也自尽了,她老公安葬了他们之后也服用农药,一家人全死了。 [59] 这是怎么回事呢?他们那个村是极端贫困村,他们家还是20多户里头最穷的一户,住在近乎危房的环境里,也就10平方米。有一种说法是他们家几年前被取消了低保,说是有个村民集体民主评议没有把他们家评进去。有人说他们家的收入好像过了那个线,但是也有人说她人缘不好,所以碰到村民集体评议的时候就被选下去了。李老师,我迫不及待请你说说这种不可理解的事情。

李玫瑾:唉,我觉得应该说还是生活的不易吧。我们可以看到这个母亲也挺不容易的,她才结婚七八年吧,生育三次,生了四个孩子。我是做母亲的,我知道带一个孩子特别不容易,因为你至少在一两年之内是完全不能脱离他的,甚至你就睡不了整宿觉。你想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有四个孩子,其中还有一对是双胞胎,这是第一点。第二点,我看到她的丈夫经常在外面打工,可能在她跟前也就是父亲和奶奶了,所以我觉得她的生活应该是比较艰难的。我觉得低保被取消只是她生活中的一个方面,包括她家里有这么多孩子,丈夫又不在跟前,这一切可能是凑成她的一个巨大的重负了。

余世存:看到这个我也是特别难过,因为我小时候也在村里生活,知道她这种情况在我们湖北叫独户。假如把村民的生活也分主流生活的话,独户其实在村里处于主流生活之外。

窦文涛:什么叫独户呢?

余世存:独门独户,因为她家与村里的房子隔得比较远。比如说,一个自然村大概有二三十户在一起,独户就跟他们隔了一点,这样他基本上没有参与村民的生活,而且在村民的眼里,他也是那种很难交流、很难沟通的人,觉得他是很奇怪的。我觉得这种远离主流人群的生活对人的心理冲击很大。

窦文涛:这个我都同意,但是我当时躺在床上百思不得其解,我觉得这恐怕不是唯一的原因。因为她作为亲生母亲,我就觉得她疯了!我要杀死自己孩子的话,我给他灌个农药好不好,怎么能够用斧子把他的脑袋给打烂了?你觉得这是女人能干出来的事情吗?

李玫瑾:一般像做这样一个行为,应该是下了狠心的,而且我认为她有这种心思应该不是一两天的事了。一般这种行为带有情绪,而情绪性犯罪有两种:一种是比较冲动的,可能从出这个犯意到做这个行为大概也就是一天之内的事;还有一种是这个情绪是慢慢积累起来的,但这个情绪是非常坚定的,不是冲动出来的。你刚才问到她为什么不用其他的方式,我想可能一个是文化的问题,再一个说句实话,弄毒药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我觉得她让我看到女性在犯一些案件的时候,有时候会比男性狠。

余世存:刚烈。

李玫瑾:对。我们看到前几年某地一个伯母挖她侄儿眼睛的案子,那个人平时也非常好,就是非常老实,从来不跟人争吵,是一个看上去性情很温和的人。这个母亲也一样,她的痛苦往往都被遮掩了,也无处去申诉,可能也没法去表达,她已经活得绝望了,觉得这个日子熬不到头,所以她觉得我要是死了孩子怎么办,就想孩子要跟我一起走。所以,我分析她的心理,这个事在咱们看来对孩子是怎么样残忍,而她是想反正我要是活不了,你们也没法活了,干脆你们跟我一块走,这样她就下了一种狠心,才会做这样的行为。我真的觉得这是让我们很悲痛的一个事情。我有的时候在想,但凡我们谁知道的话,都会伸一下援手。我认为这个社会是会伸援手的,但是我们不知道。刚才讲到“精准扶贫”的问题,其实我觉得中央出台这个政策是非常好的,但有时候这个经到底下一念就不知道被念成什么样了。按理说像这种情况,她有这么多的子女,家里有老的又有小的,应该是有补助的。确实,我也觉得这个悲剧是挺值得我们去总结的。


第十章 生而不养是一种罪过农村女性的生活状况更值得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