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人对疾病和生死缺乏一种顺其自然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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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玫瑾:刚才讲伤医事件频发涉及三个问题,我认为第二个就是社会态度问题。我觉得许多人现在对疾病、对生死好像都没有一种顺其自然的态度。

窦文涛:怎么说?

李玫瑾:有一次我出国跟一个朋友聊天时,他讲到他们开车撞了一个人,后来那个人死了,他们很紧张,就怕人家闹事,于是领导带着车队,让外交人员去交涉,结果到了那里,人家很自然地搞了一场仪式,然后就把人埋了,说:“你们回去吧,他已经死了。”我们的人就说:“不用赔偿吗?”人家说:“人死了就是死了,还要干吗呢?”人家的脑子里没有那么多其他的东西,而我们现在只要出个事,比如说医疗出一点点问题了,包括有时候监狱中死个人啦,第一个想法就是背后的其他东西。

窦文涛:对,算账,找责任。

马未都:打官司。

李玫瑾:不是想着怎么让这人先安安稳稳地入土。当然,这个问题我觉得比较复杂。我们动不动就想在一件事上做点其他东西出来,这是现在社会的一个问题。

马未都:这是所谓的法律意识加强。今天对于公众来说,不是法律意识加强,而是防范意识加强。我们是利用法律的意识在加强,明白吗?比如医生给我看病时出现什么问题,我第一件事就是要诉讼,我要想办法拿这个事来挣一笔钱,结果把医生搞得很恐怖。我做过一个胆摘除手术,那责任书你都没法看,一百多条,最后你得签上字。医生跟我说得很明确,就是因为前面发生过这种事。

李玫瑾:对,它每出一起事故就增加一个协议。

马未都:你也甭看那东西,你要是看了,也就签不了字啦。比如说,第一条是麻醉可以致死。有人打麻醉因为过敏死了,但这不代表说一旦麻醉就会致死,就成医疗事故了,其实它是有概率的。所有的事情都有一个东西叫概率,当你赶到概率上,你就得认。我觉得我们社会应该多用救济机制,比如由保险公司来赔付。谁也不愿意死,但你要是赶上了,比如出了车祸,保险公司就支付你,这个事情就按社会正常的程序去走。西方大概是这样做的,所以大家都觉得这事挺简单,但中国不是这样的。中国为什么交通事故逃逸者特别多?有人的逃逸态度很简单,说我再不逃逸的话,村民一出来,我就被打死了,我只好先跑了,然后给公安局打一电话说我跑了。它背后是有这些复杂的社会问题的。

李玫瑾:所以我就说从现在这个医患问题中你能看到一些社会的问题,比如我们对待死亡的态度,还有我们对待医疗的态度。大夫肯定尽力了,哪怕他有失误,我们也应该允许吧。比如你去剪头发,也不是每一次都能剪得特别好看,对吧?包括你自己做件衣服、做个菜,你也不是每次都做得那么成功的。为什么我们现在整个社会形成了一种风气,喜欢用诉讼、上访或者类似这样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呢?它没有一种宽容,没有一种大度。


我们现有的医疗制度造就了很多矛盾很多家属潜在地觉得医生不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