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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后,猛子去了双福女人家。心里聚了太多的火,该泻泻了。双福女人白玉一样的身子,总能使他产生清凉的感觉。

双福女人正在铺炕,见猛子进来,不理不睬,只管干自己的。猛子道:“哟,几天不见,又有相好的了。”女人不答。猛子进屋,瞅瞅,不见娃儿,知道是去玩了,就从后边搂了女人,揉她的奶子。

女人才说话了:“你还长心不?憨头住院了,你还有这个心思?”猛子道:“住院有啥大不了,不就是肚子上开个小洞吗?就是明天掉头,夜里我照样这样。”女人笑道:“你个没心没肝的。”猛子说:“要心肝干啥?没用,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愁也没用,白愁,不如不愁。”猛子拥女人到炕边,亲个嘴。女人说:“娃来了。”猛子松了手。女人去扣了门,回来,由他折腾一番。

“哟,真想死了。上回,一进沙窝,啥都不想,就想你。”猛子喘吁吁道。

女人开了门,对着镜子梳梳头发,说:“娃大了,这样下去也不是回事。他托人带了信来,说最好协议离婚,免得闹个满城风雨。他说娃由我带,先一次给二十万,再一月给娃五百块抚养费。我回话了,钱,老娘一分不要,你啥时闲了,啥时办来。这次,最好先给乡上管事儿的打个招呼,免得再白跑一趟。”

猛子说:“二十万呀。乖乖,你咋不要?”

女人白他一眼:“要钱不要鼻脸。你以为那是啥?那是痰唾,往你脸上吐哩。老娘活不下去,去捡垃圾,不信还捡不来一碗饭?要他的臭钱干啥?”

猛子认真望一眼女人,说:“你行哩。看不出,你还有这份骨气。”

女人笑道:“你啥时变高帽子匠了?……老娘先给你去个心病,上回,花球来,可是真借钱呀,叫我那样一说,倒把他闹了个大红脸。你别把老娘当成那号见人就松裤带的烂货。”

猛子笑道:“知道。你是贞节烈女的王宝钏,胡萝卜背了几背筐。”

女人狠狠揪猛子几下:“叫你嚼舌。你呀,叫人咋说呢?就知道顾自己。啥时替人想过?以前活守寡,现在,还是活守寡。”

“还活守寡呀?”猛子笑道,“裤带绳还没系好,就说这话。”

“你以为女人只希图这个?你真以为我是乱人尿巴子?你打开窗子说亮话,你待我是真心,还是假心?”

猛子当然听得出她话里的意味,但他从没想过要娶她。心中有股火腾起的时候,就想她;心中的火一熄,就发现她岁数有些大了,便说:“可是……爹爹不同意呀。”

“啥?”女人气恼地转过身,冷笑道,“你爹不同意?当初,你第一次上我的肚皮时,你爹同意了?啊?你和那个挨刀货死拉活扯要拼命的时候,你爹同意了?现在,你爹就不同意了?谁不知道猛子是个大孝子。”

猛子笑道:“哟,你可是翻脸不认人呀。别忘了,你还是双福媳妇呀,说这话,是不是早了些?到时候了,爹不同意,叫他不同意去。成不?”

“没啥。其实你咋样,也没啥。我又没死皮赖脸缠你,上回,乡上文书不在,没离成。我叫他啥时想来啥时来。离婚也不是你的事。我愿意。我想通了,钱是个啥?花纸。我不能眼望他的那些花纸活守寡。你不娶也没啥。世上的男人又没叫霜杀掉。再说,哪个男人也一样。我算看透了,说穿了,男人只是个屌,不要把他当成人。只有把他当成屌时,才称职。别的,哼。”女人冷笑着。

“瞧,我说了啥?我又没说不娶你。你愿意把我当啥是你的事。娶你不就是了,这有啥?”猛子边说边望女人。他发现这婆娘忽然陌生起来。她竟然能说出这么一大套东西。这婆娘,哼。

女人叹口气,说:“其实,你也是长心的。想过没?丫头大了,懂事了,再这么不明不白地鬼混,我还算个人吗?总得有个着落吧?……其实,你心里的嘀咕我知道。你是童子鸡儿,我是二婚头。”

猛子笑了:“啥童子鸡呀?早踩过蛋了。”

女人笑了,狐媚了眼,望猛子。猛子说:“啥话,等你真离了,再给爹往明里挑,成不?”女人说:“不急。其实,我也不急。只是,话得挑明。不挑明,云里雾里的。我相信,你是个男人,红口白牙说过的话……不过,世上男人又没叫霜杀掉。”

丫头进来,见了猛子,嘟嘟嘴,没打招呼,就出去了。女人骂:“死丫头,书念到驴槽里了。”猛子笑道:“没啥,等当了她的后老子,还由了她?一顿牛鞭,把骨髓给她锤出来。”

“你敢……”女人笑道。

猛子又道:“不过,他给你的,该要的还是要,不要白不要。”

“呸!”女人啐道,“你咋也是这号货色?老娘给你说明白,他的钱,老娘一分不要。老娘赤条条来,赤条条走。老娘连他买的衣裳都不穿。老娘不是那号没起色的货。不信离了他,老娘活不出个人来。”

猛子讪讪道:“我是说,你没功劳,也有苦劳。那么多票老爷,又不是他一个人苦的。凭啥他一人独占?”

女人冷了脸,一语不发。

“再说,”猛子说,“不能便宜了他……”

“行了行了。”女人耸了鼻头,厌恶之极地眯了眼,仿佛猛子忽然成了一堆很臭的东西。“你肚子里的狗屎我知道,你不就是叫我当个带财寡妇吗?去吧,猛子,我错看你了。原以为你是个有骨头有脑髓的汉子。谁知,你才是这号没起色的货。去吧,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老娘还有双手呢。就是活不下去,老娘上刀路,走绳路,路数多得很,叫娘给他塌个架子?没门!”说完,她拿起鸡毛掸子,刷刷地扫起炕来。

“滚!老娘困了。要睡了。”


第十九章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