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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人们涌了进来,打头的是红脸和炭毛子。一进来,他们就用绳子捆了孟八爷。

“你别见怪,孟八爷。”炭毛子笑道,“我们可是受够了。谁保,叫他们保去。老子们,先得保了牲口,一家大小,还指望它们呢。再消耗,就要喝西北风了。只好委屈你了,等收拾了那畜生,再请你喝酒,给你赔罪。”

“畜生!”孟八爷双眼充血,头发呀,胡须呀,都给体内的气鼓荡起来了。

“由你骂,由你骂。”黄二嚅嚅道。他给张五跪下。红脸、谝子们都跪下了。屋外,还有齐齐的声音:“救救我们吧,张五爷。”

张五哈哈笑了。他捋捋胡须,望孟八爷一眼:“瞧,哪儿,都这样。那些警察见了,会咋想呢?”

鹞子狠狠啐一口,冷冷地望孟八爷,脸上的肉棱一显即隐。

“他的兄弟,瘫了。”张五解释道,“上回抓的。我和他,差一点点。”

“那松尻子货,老子饶不了。老子羔子皮,换他张老羊皮。”鹞子的声音很冷。

孟八爷脑中嗡的一声:“咋瘫的?”

“打的。”

“谁?”

“还能是谁?”

孟八爷倒抽一口冷气。这事儿,他听说过。他们不是有“靠山”吗?咋瘫了?一想到一个年轻人瘫了,心不由得沉重了。

“张五爷,救救我们吧。”“就是。一枪敲了那狼。”“糟害了多少牲口,数也数不清了。”红脸们说。屋外的声音也乱糟糟的,情绪很是激动。

张五却解开了孟八爷身上的绳子,说:“我要打狼,谁也挡不住,捆不捆都一样。”

望着跪了一地的牧人,孟八爷哭笑不得。他烦躁地摆摆手,“打去打去。老子也回家……吃饱了撑的。吃了苦,受了罪,费了脑子,反叫你们当猪捆了。”

张五哈哈大笑。那鹞子仍是不笑。张五笑道:“可说实话,那狼,可不是一个,打一个,会有百个来报仇。”

“那就来一个打一个。”谝子道。他边说,边偷望豁子女人。女人却正望鹞子呢。

“我哪能守在这儿呢?人家,正抓我们呢。”张五哈哈笑着,却笑出了泪花。他用手抹了泪。“一叫逮住,这辈子出不来了。知道不?按官家掌握的数儿,几十个大案也够了。上次,叫人家把家底都搜了。”又对孟八爷说,“你……可真害苦了我……不说了……我知道,你没私心,是条汉子。可说清楚,我打狐子,不是为民除害。我没那么高的风格,我仅仅是想活命。几个媳妇,都是靠狐皮换的。”

鹞子又扫了孟八爷一眼。

张五朝牧人们扬扬脑袋,问孟八爷:“你说,这事儿,我管呢,还是不管?”孟八爷道:“按规矩办吧。这些,都算我踩的踪踪儿,你别插手了。若看中这几张狼皮,我赔你。成不?”

“不行!”红脸嚷道,“再耽搁,牲口都光光了。”

张五对红脸说:“人家八兄,可有日天的本事呢。这事儿,我不管了。鹞子,你也别管。这是规矩。人家踩了的踪踪子,我们不抢。”他又对牧人说:“冤家宜解不宜结。我们打起来,容易。可我们不能守一辈子。那东西,打一个,来十个,人家千里路上来吊孝呢。闹下去,这地方连人也站不住了。知道不?现在,新疆呀,内蒙呀,都闹狼灾了。”

“我们的牲口,叫吃光不成?”红脸怒冲冲问。

“放心,我会生个法儿。”孟八爷道。

“若有法子,你早生了。”谝子也气呼呼道。他倏地起身,走了。牧人们也骂骂咧咧走了。

孟八爷很是羞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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